顧星迩捏着保溫杯,盯着欄杆瞧了一會兒。
她想起自己還是個小孩的時候,似乎就不喜歡下雨天了,不過那時的緣由并沒有現在那麼複雜,隻要雨快些停了便好同鄰居家的小孩們出去玩兒了。
她家樓下也有這種和學校裡差不多的金屬圍欄,她不喜歡下雨,但是喜歡水珠沾在手上的觸感。
幼年顧星迩看着圓柱形欄杆上的小水珠慢慢融在一起然後順着弧形往下滾,又在滑到最底下的時候堪堪貼着欄杆小幅度地晃動着,等到好幾滴滾下來聚在一起了才慢慢地掉落下去。
她一開始喜歡用手指頭去碰那些挂着的水珠,或者手掌放在下邊接着等它們掉下來。
後來有一次,她看見鄰居家有的小孩會把整個手掌貼在欄杆上面,隻要一下,手心裡就沾滿了水珠,她瞧着好玩便也學了去。
“你在幹嘛呀星星!”
年幼的顧星迩的手還在生鏽的濕欄杆上抓着,聞言回過頭看見年輕的女人。她沉浸在玩耍的喜悅中,沒聽出母親的弦外之音,想都沒想就轉身跑了過去,笑着說:“媽媽這個水好好玩呀!你看我手上全部都是!”
她說着把一隻手舉到母親眼前晃了晃,上邊挂着的水珠于是也随着她的動作也被甩落了幾滴。
“你怎麼在這裡玩水?趕緊上樓洗手去,雨水可是很髒的。”孟蓮沒有理會女兒的話,隻是自顧自地一把抓住了女兒的手,從包裡掏出餐巾紙幫她擦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星迩感覺媽媽好像突然有點生氣,還是太着急了呢?
她還沒能想明白,另一隻還抓着欄杆的手也被孟蓮拉走了。
她有點兒難過,但又不知道是為什麼,隻好任由孟蓮捉着自己的雙手,然後看着紙巾被自己手掌上的水珠一點點浸濕變成軟軟的一灘。
後來媽媽還講了什麼,她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那時的她在想……
雨水怎麼會是髒的呢,它們明明就是透明的,很幹淨的。
“同學,你還不接水嘛?”後面的男生見前面的女生站在飲水機前卻遲遲不動,有些着急道。
“呃……”顧星迩猛得回過神來,她立馬從欄杆上收回視線,有些尴尬地側過頭對身後的人說了聲“不好意思”,馬上擰開杯蓋接水。
顧星迩已經不大想不起來以前的事了,至于孟蓮說的下雨的水是不幹淨的這件事她也并沒有刻意地去求證過——不過說後來讀書之後課本上說那些的确實證實了母親的話。
但是她想,即便是假的,這個抑或别的那些在自己不經意時被母親灌輸的觀念,也足以在日後的生活裡讓她被潛移默化,然後深信不疑了——即便很多時候于母親而言,或許隻是情急之下的随口一言。
于是之後的日子裡再看到雨後挂滿水珠的欄杆時,她心裡難免有點按耐不住的想法,想去碰碰那些透明的水珠,而後又不可避免地想起母親的話。
想到這兒,顧星迩莫名地感覺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歎了口氣,擰緊杯蓋轉身回教室了。
一路上經過的每個班級都很熱鬧,走廊上也擠滿了人。
在走近三班後門的時候,顧星迩聽見了班裡男生們起哄歡呼的聲音,她擡眼看去,果然一大群男生又圍在後門内外,一個接一個地跳起來去摸門上面的玻璃窗——玻璃窗的木邊框被他們拍得一下一下裝在外圍的門框上,然後又因為反沖力重新被彈開,發出“哐哐哐”的響聲。
這麼一大群人就這麼樂此不疲地每天玩着,顧星迩的視線在衆人身上停留了兩秒,難得地感覺有點感同身受了——如果高中的生活不那麼乏味,除去學習還能再多一些别的,也許這些男生也不至于吃飽了撐着每天晚上在這扒門框玩吧。
果然那種想象中的美好高中生活在現實中不可能存在,這是顧星迩換了兩個高中後總結出來的。
不過還有不到一年,這些就都要結束了。
想到這兒,顧星迩感到了一絲輕松。她欠了欠身從男生後面擠過,繞了前門回位置。
回到位置,她看見同桌還在和陳晚聊天。教室裡太嘈雜,顧星迩坐在陳知栀邊上卻沒怎麼聽清,隻知道她們倆笑得很高興。
她低頭看了眼表,還有兩分鐘不到就上課了,于是便捏起筆開始寫作業了。
顧星迩略微有些偏科,但好在作業寫得快,每天晚自習也能預留出點時間去補一下自己不好的學科。
她以前也愛玩,但也算聽話,在該學的時候都是好好學的。
可即便如此,難免的分心還是控制不了,上不喜歡的課時,她總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就走神了,結果就是下課後要花多不知道多少的精力去補,還不一定補得回來。
于是她的成績就這麼一直不溫不火,時好時壞的。
從小到大,父母都很在意自己的成績,顧星迩也知道自己确實是不夠争氣,沒能讓父母滿意。如今到了高三這樣關鍵的節骨眼上,别說她爸媽,就是她自己也急得很。
想到這兒,她在心裡輕歎了口氣,然後艱難地把自己的思緒從這些雜七雜八的想法裡抽了回來。
她低着頭盯着草稿紙上已經停留了好久的等号上,懊惱地皺了皺眉——容易走神這個問題真得得改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