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陸白仍然非常執拗:“學長,我狀态很好,不要浪費時間。”
幾人面面相觑,最終還是楚肅開口:“陸白,我想告訴你一個道理。”
“什麼?”
“辯論賽上,你永遠不可能駁倒對方。”
陸白愣住,不明白學長的意思。
“咱們已經做得很好了,已經做到了我們的極限,該有的邏輯線條和論據已經記在腦子裡,想忘都忘不掉。陸白,繼續下去,隻是鑽進了邏輯的牛角尖。這些辯題很多人讨論幾百年都沒有答案,比賽區區的幾十分鐘,又能得出什麼結論呢?況且,比賽中你站起來的那一刻,即使你真的被對方說服了,你又怎麼可能承認呢?所以,有些事做到自己的極限就已經很好了,千萬不要盲目追求所謂的完美。”
陸白眉頭微皺,陷入深思。楚肅輕歎一口,強行拖着陸白回他宿舍,交給李鵬逃之夭夭。
第二天,睡醒後的陸白想通了。楚肅說的沒錯,沒人會在辯論賽上親口承認自己被說服了,自己要說服的對象隻有觀衆和評委就夠了。
沒想到,聯盟藝大真的走到了決賽。這是聯盟藝大幾年來的最好成績,校領導都非常滿意,校長要作為評委親自參加最終的決賽。
決賽的比賽場地在聯盟商學院禮堂。陸白在正裝襯衫裡額外加了一件貼身短袖,這件短袖的背面右下角刺繡着幾個小字:“幸運戰袍”,是高考前夕陸白媽媽親自繡的。穿上正裝外套,打理好頭發,陸白對着鏡子照了又照,确認自己還是那麼帥,才漏出一抹笑容。
聯盟商學院禮堂的燈似乎格外明亮,陸白一步步走上台,看到對面的一辯到三辯逐一從陰影中走出,最後是——四辯,霍旬勉。
霍旬勉身着定制黑色西裝,面料在燈光下泛出冷光,如第二層皮膚一般貼合肌肉走向,收腰在轉身時會劃出刀刃破空般的鋒利折痕。陸白相信霍旬勉走出的這一瞬間,會成為無數人記憶深處反複品味的時刻,隻是誰也不會比他品味的多,品味的深。
雙方辯手落座。
陸白用餘光看着霍旬勉。他看到他鎮定自若,不見一絲緊張的模樣,甚至嘴角還有一刹那錯覺一般的微微笑意。
收斂心神,随着主持人說比賽開始,請正方一辯開始立論,陸白開始全身心投入在他看來,一生隻有一次的同台演出。
辯題是:“結果更重要還是過程更重要。”
聯盟商學院是正方,結果更重要。正方一辯開始商學院的立論。這也是老辯題了,對方提出的幾個觀點都在陸白他們的預想内,反方一辯的立論也就非常流暢自然。從立論環節看來,雙方打了個平手。
接下來是雙方二辯、三辯質詢。
在立論的基礎上,雙方你來我往,各有來回。聯盟商學院的學生确實優秀,更别提對面坐着的都是全聯盟排在前幾的豪門之子,從小接受繼承人嚴酷的教育手段,他們對于邏輯的判斷和事物的規律,遵循着鐵一般堅硬的社會規則,他們本來就堅信,結果比過程要重要的多。隻要能達到目的,他們可以不擇手段。
但是反方的準備同樣充分。也許學藝術的都要心思細膩一些,他們從人生的感悟和生活的意義角度出發,有理有據。特别是陸白,微笑着娓娓道來,講述着一個個事例,告訴正方三辯,很多時候即使達到目的,但你失去的可能會更多;而如果你願意多觀察一下身邊的人,多分心去做那些看似低效率的事,結果卻反而可以更好。
面對陸白這樣的對手,從他嘴裡溫柔說出口的話,給人的觸動會格外的大。
質詢環節結束,反方似乎略有優勢。但是陸白沒有忘記,正方真正的王牌還沒有出手。
終于,雙方開始自由辯論。
陸白看向對面,全場觀衆同樣将目光投向霍旬勉,整個禮堂似乎瞬間都寂靜了。
而他也不負衆望,他漫不經心地站起身來,那雙漆黑如深淵的眼瞳如利刃般定定注視着,緩慢開口:“反方辯友,你說達到目的卻可能失去更多,你怎麼知道,失去的這部分,不是我本來就想丢掉的呢?”
霍旬勉雖然說的是反方辯友,但他那雙深邃的的眼睛卻隻注視着一個人。男人的視線淬着寒光,像猛獸鎖定獵物般刺穿陸白。陸白,隻有陸白。
陸白的眼中也隻有一個人,他已經感受不到心跳,因為整個身體仿佛都在顫抖着和心跳共振。那種面對無法抗衡的敵人的感覺讓陸白不禁後背滲出汗液,但是與此同時,更異樣的感覺刺激着陸白,讓他的眼睛越來越亮,仿佛夜空中的啟明星,盡管本能地畏懼,但他仍然帶着一絲仿佛病态地倔強,直視着霍旬勉:“即使那是你本想丢掉的東西,但是最終的結果卻一定是——永遠的後悔。因為,你已經失去了生命中一些最重要的東西。”
霍旬勉眼眸微不可見地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