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華章咔咔拍了兩張，分外滿意地叮囑道：“我們統一一下口徑，到時候就說手裡拿着的是大家提前做好的問卷材料。”

“無憂你再側過來一點，我好把汗濕的後背拍進去，不然怎麼讓老師同學們看到我們的認真用心！”

“提前做好材料，三十幾度的天氣還過來實地考察，滿身大汗隻為了捍衛社會正義，不給評高分都說不過去！”

何華章一邊念叨一邊找着角度，上上下下拍了一通，才滿意地收起手機。

進到單元樓裡面，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白牆上貼着落灰的“禁止随地吐啖”的紅色标語。

把“痰”寫錯了。

何華章堂姐的朋友住在五樓，大家進到樓梯往上走。樓道裡空無一人，不過全程始終有無名廣告的熱情陪伴。

從維修水管到無痛人流應有盡有，直接在撕扯下來的殘骸上再次張貼，強勢地擠占了狹窄的樓道。

敲響了門鈴之後，一個姐姐打開了門。

何華章遞上沉甸甸的兩大袋水果，笑眯眯地問候：“李姐好，我是何華章，堂姐叫我給姐姐問聲好。”

姐姐連忙接過水果，環視一圈看見了學生們臉上挂着的汗水，“哪還用得着帶東西！”

“天哪，外邊那麼大的太陽，一個個的都滿頭大汗了，趕緊進來歇一歇吧。”

裡面也是很簡單的陳設，把吊頂風扇開到最大，大家夥坐在小闆凳上吹風。

李姐從冰箱裡抱出個西瓜，切塊兒端上來給大家消消暑。

清甜冰爽的西瓜确實緩解了悶熱的體感，在風扇堅持不懈的工作下，汗水也終于止住了閥門。

李姐這才帶着人去到廚房，把不鏽鋼的下水口蓋住，在衆人面前緩緩擰開了水龍頭。

夏日炎炎，本應當清澈幹淨的自來水卻是發黃的。

探頭過去細看，還能發覺水裡懸浮着的微小顆粒，不知道是泥沙還是污垢。隐隐約約有種金屬鏽蝕的味道萦繞，聞得嘴裡發苦發澀。

一組人嚴肅着面色，以科學的态度進行色味質的研究，繞着這水拍了好幾個視頻。

俞青青盯了好一會兒平靜的水面，詢問道：“用着這樣的水，平時怎麼生活呢？”

李姐蹲下身來，在竈台下面的空隙處拖出來一個水桶，上面還蓋着塑料盆。

打開一看，裡面的水因為位置變化而搖晃着，倒映的人臉也變得扭曲，底部已經積了一層黃灰的沉澱物，也随着水流微微晃動。

李姐指了指底下另外一個水桶，“這兩桶水是提前接好的，放在底下，過兩三個小時水裡的髒東西沉下來了，就舀一點來洗菜。”

“平日裡喝水不敢用水龍頭的自來水，大家夥都自己掏錢買桶裝水。有些手頭富裕點的，就買大牌子的瓶裝水喝。”

等大家一通拍照之後，李姐砰一聲扔上盆子，用腳把桶頂回去。

“不過再怎麼奢侈，洗衣服還是得用自來水，白衣服洗兩遍就發黃，我買的白襯衫已經變成米黃色了。”

李姐聲音淡淡，“隻是也沒辦法，物業不做事情，解決不了根本。”

“早幾天扯皮半天，才洗了一半的水箱。蓄水池已經十多年沒洗過了，總找借口推三阻四，水就在踢皮球的時候越來越黃、越來越渾。”

“以前我們還以為是蓄水池喝水箱長了水藓，或者是進了枯葉灰塵，水質才變得這麼差。”

“後來有回樓頂水管漏水，還沒進水箱呢，流出來好大一灘鏽水。”

當時正是下午，大家夥兒還在上班，樓頂的水越積越多，順着台階喝扶手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給底下住戶瞧見了。

叫物業又百般推脫，住戶自己叫了個修水工上來，把那鏽蝕漏水的轉換頭給換下來了。

修理工拿着那轉換頭都吓一跳，一個勁地勸，要趕緊換掉老舊水管。

照他的意思，水管腐蝕生鏽已經非常嚴重，早就應該更換了。

李姐拿出住戶拍攝的照片，給整組人都吓住了。

轉換頭外邊塗的綠漆掉得幹淨，露出的金屬表面也早就氧化變黑。

裡邊的盛況更是難以形容。

金屬的氧化物尋到了一片無人打擾的世外桃源，在自來水營造的潮濕條件裡茁壯生長，和黃白水垢在管道内壁齊心協力建設美好家園。

這些不速之客用身軀壘起高低不一的“建築”，原本呆闆中空的管道因此有了缤紛多樣的镂空設計，形成了足以讓人類瞠目結舌的藝術成果。

可能的危害已經不需要過多解釋，這張照片發到住戶群裡時，瞬間引爆了整個群聊。

鉛性質較為穩定，制成的水管相對耐酸耐堿。不過随着時代發展和科技進步，塑料管、鋼管等已經取代了它的位置，成為了當之無愧的主流的水管選擇。

那位修理工在這塊兒幹了幾年活，還算知根知底。

照他的意思，曾經使用過鉛水管的小區早早便逐步更換，如今整個區裡，就隻有永安小區使用這些過時老化的鉛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