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的大燈明晃晃映亮天幕，即使是夜戲，周圍也亮如白晝，程昭岸正捧着花和大家拍殺青照，突然被陸導叫住。

演員轉行的陸導容光依舊，年近四十看起來仍然顔值在線，保養得當，皮膚狀态好到隻有走近才能看出眼下淡淡的淚溝和黑眼圈。

陸導指着他，笑着迎面走過來說：“程昭岸，我記得你，選角的時候尤其是副導演，都覺得你很合适這個角色，剛才幾個眼神我覺得拿捏得特别到位，自私啊虛僞啊，又摻雜了一點真情，特别好特别好。”

從演員轉行到導演的陸乾本着角色至上的原則，開拍前就在圈内大範圍公開試鏡，選的主演都是演技口碑标杆般的存在，然而有幾個戲份很少的配角直到開拍後都沒有個确定人選。

陸乾動用各方親朋好友的力量，打着人情牌好不容易湊齊，最後又發現對女主前期人生造成質的轉變的一個關鍵角色還是空着，礙于角色年齡的定位，陸導執意要挑個新人，他認為一定得是出場即驚豔的一張臉。

偶然間副導演拿給他程昭岸的照片，說這孩子的眼神有戲，濃顔的長相很有攻擊性，這才終于在全劇組工期進行到一半了才将這個角色拍闆定下。

程昭岸趕忙倒騰出抱着花的右手，和導演握手言謝。

“謝謝陸導，是這個角色人設寫得好。我才剛開始演戲，還有很多不足需要您指點。”

陸乾笑得合不攏嘴，握緊的手上下搖晃，“你很有靈氣，一定要堅持下去。”

程昭岸樂呵着點頭答應：“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

“可不光是我的自己的期望啊，你要對的起你的角色和你自己。現在新人演員的誘惑很多啊，沉下心琢磨演戲的少。你别看你隻是個小角色，但你的一個眼神、一句台詞都能在劇情中立得住，觀衆喜歡你認可你最後記住你，那就是你這部戲最大的成功。咱們演員的任務就是要在每一部戲中放下自己，托起角色。”

陸乾正說到興頭上，對講機裡傳出一陣雜音後有人叫他過去。

他轉身欲走，又突然回身。

“你是哪個公司的。”陸乾掏出兜裡的手機，不太熟練地用食指滑動屏幕說，“我加你個微信，回頭有時間再聊。”

程昭岸一愣，受寵若驚地掏出别在戲服裡的手機，趕緊說：“我是頂榮娛樂的，我加您，陸導。”

聽見頂榮娛樂，陸乾的臉色突然一變，眼神中流露出說不明的神情，但還是鎮定地點着頭。

“哦，我知道頂榮，業内老牌公司了，你明天有空嗎？”

他看着申請好友的界面，在備注欄裡填好自己名字，笑得含蓄又抱歉。

“我明天要去台莊古城趕通告。”

說完偏頭湊近去看陸乾盯了許久的手機屏幕，假裝湊近乎地攬住導演，實則手指着同意鍵暗示。

“本來呀我想給你介紹個很好的編劇，那是我圈裡關系特别好的朋友，她老公還是制片，明天剛好要來越城談工作，我們約好晚上有個飯局。”

程昭岸笑得格外驚訝，摸着胸口說：“陸導太看得起我了，改天，改天我回來一定立馬請您吃飯，給您謝罪。”

這一番話把陸乾取悅地眉開眼笑，連眼尾的皺紋都明顯地綻開，轉身走了幾步遠還頻頻回頭笑着用手指點他。

等程昭岸連夜趕到綜藝節目組安排好的酒店時，已經是距離開拍不到幾小時的午夜淩晨了。

“你怎麼才來？”

聽見昏暗房間裡窸窸窣窣的聲音，杜雲柯翻身撥開眼罩的角，露出一隻眼睛眯着問他，聲音裡含着沙啞不清的睡意。

“飛機晚點，累死我了。”

程昭岸輕聲說着，随手把行李箱放在門口，走到床邊扔下随身的包就迎面倒下，杜雲柯清晨起床準備做妝發，轉頭發現旁邊的程昭岸正穿戴整齊地趴在床上酣睡。

他一巴掌拍在程昭岸後背上，像條離水而掙紮的魚一樣頭尾兩端猛地躍動，程昭岸一下子清醒過來，擦擦緊貼被單而擠壓變形的臉頰，爬起來就還杜雲柯一拳。

“魂兒都讓你給拍走了！”

杜雲柯頂着亂蓬蓬的頭發讪笑道：“你做的什麼美夢，我再不叫你，哈喇子都要出來了。”

“我夢見你哭天喊地求着我再跟你打一局球。”程昭岸支着腦袋趴在床上，對着洗漱間裡的杜雲柯喊。

隔着牆壁，洗漱間傳出水龍頭嘩嘩流水聲和杜雲柯囫囵不清的話，“快醒醒啊，等會兒我出妝了，你底都沒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