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宛若鎏金。
外灘剛下過雨,地面有些潮濕,流光溢彩全部融進地面上的“鏡子”裡,晃晃悠悠,虛無缥缈。
裴以恒的生活助理從遊艇上下來,随後到明黛面前,接過她撐着的傘,準備攙扶她,“明小姐,這邊。”
明黛将手搭過去,另一隻手提着裙,脊背微彎,凸起的肩胛骨,就如江面上搖擺的小船。
賓客和侍應生來往如潮,她從人流中穿過,跟随着人上了甲闆。
明黛不時打量,她還沒有見過這麼大的私人遊艇,将近百米長,燈火通明,各種設施堪比一個小型的酒店。
不知是穿過了哪兒,倏忽間晚風襲來,打在她身上,時不時地往嘴裡和衣服裡鑽,仿佛将各種嗆人的香水味塞進人的骨子裡。
她連忙抓緊身側的欄杆,艱難地問道,“方便現在就去見裴少嗎?”
走了這麼久,也沒人告訴她裴以恒在哪兒。
助理沒有回答,而是用動作表示,直接轉過身,以免遮擋明黛的視線。
她一擡頭,便見前方泳池裡,模樣英俊的男人上半身靠着躺椅,腿邊圍繞着一圈穿着性感的女人,他拿過手邊的酒杯,輕抿一口,接着又拿了顆葡萄,不知是塞入了誰的嘴裡。
“這是裴……”明黛問。
她問得十分遲疑,眼底那人,哪裡是何越口中“愛妻如命”的形象。
雖如此,明黛倒也沒有大驚小怪,越是處于高位的人,越在意别人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們演藝圈尚且有人設可言,更别說這些上流階層的人。
也不知道裴以恒會為難她,還是懶得搭理。
她話落,身側的男人便道,“我現在叫人去通知裴少一聲,您稍等。”
轉瞬,視線内便有個穿着泳衣的女人跳下泳池,遊到裴以恒身邊。
隔得太遠,明黛看不出對方的神情,索性不看了,些許垂眸,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她忽地全身繃緊,擡頭望向四周。
思緒還沒回攏,忽然間,腿上傳來濕涼,接着直接流進她的高跟鞋裡。明黛輕呼一聲,眸子瞪得溜圓。
她在驚魂未定中低下頭,适才下水的女人正仰頭看着她,帶有戲弄的笑意,“明小姐,裴少讓你遊過去呢。”
明黛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好像不太方便,她思索片刻後道,“抱歉,我穿着長裙,可以麻煩裴少過來一趟嗎?”
“?”女人差點笑出聲,“大明星果然不一樣。”
“我去問問裴以恒,你别着急。”說着女人鑽入水底。
明黛點點頭,“謝謝,麻煩你了。”
她話還沒說完,泳池裡忽然濺起半米高水花,直接撲打在她身上。
一時間,明黛裙子濕了大半,水珠從她手臂上流淌下來。
女人再次從水裡鑽出來,目光狠戾,“爬床的時候哪管你什麼身份,明小姐這麼又當又立,跟我們來搶飯碗幹什麼。”
她沒聽過這麼直白的話,長睫上挂着水珠,些許愣怔。
水花的濺起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力,甚至泳池對面的酒吧,也不時有人側目打量。
吧台角落的位置,本該不起眼,卻因為不少人簇擁在周圍,逐漸成為了中心。
仔細觀察,會發現以兩男一女為焦點,其中一男一女關系匪淺,舉止親密,這兩人,又時不時同身邊格外沉着冷靜的男人搭着話。
氣質清貴的男人不大回應,卻從他側耳的角度來看,是在聽的。
除此之外,他再無關心,甚至外頭傳來聲響,他不過低眸觀察威士忌的顔色,指尖不緊不慢地摩挲着格蘭凱恩杯。
“外面那誰啊。”連浔話題一轉,翹着脖子看了一眼,眼睛眯了起來。
“你别亂動。”他身側的女人扯了他一把,“我出去看看。”
遊孟對于這些熱鬧顯然格外熱衷,二話不說直接起身。
旁邊一空,連浔又忍不住找談青說話,“欸你說,裴以恒是因為什麼離婚啊,他倆感情不是挺好的嗎?而且你看裴以恒現在發洩式找女人玩,那肯定是有事嘛。”
他說了一大堆,談青不“嗯”一聲都不好意思。
“會是什麼事呢?”連浔又接着道,“我覺得吧,裴以恒嘴上不說,實際上心裡應該挺難過的。”
“看出來了。”
“啊?”
談青糾正,“感覺出來了。”
連浔:“……”
“我不跟你說了。”他開始用目光尋找遊孟,還沒找着,後背就被拍了下,他轉過頭,順勢攬過遊孟的腰,親了一口,“寶貝我想你了。”
“你猜我看到了誰!”遊孟難以抑制分享欲,下意識地避開他的吻。
連浔正要發作,懷裡人猝不及防道,“我看到了明黛。”
“你說誰?”他再三确認。
“明黛啊。”遊孟道,“裴以恒今天叫來的一個網紅潑了她一身水。”
連浔“啊?”了一聲,随後下意識看向談青,可談青仍舊低頭看着杯子,似是不大關心,他隻好轉回目光接着問,“為什麼潑她?”
“誰知道呢。”遊孟嘲谑道,“剛剛還在電影節出盡風頭,轉眼就落魄成這樣,你們資本家可真不把人當人看。”
“這又和我們資本家什麼關系?”
“誰在資本面前,都得低頭,我當明黛能潔身自好多久呢,混到這地步,最後還不是得找個金主。”
說到這份上,連浔才反應過來。
他又忍不住看了身邊人一眼。
談青察覺到他的目光,随後轉頭,“怎麼?”
他在遊孟看不見的角度比了個嘴型。
“我哥怎麼?”談青輕笑道。
“你就不着急嗎?”
“着急什麼?”
這下是連浔幹着急。
談青拿起酒杯,不動聲色地喝了口,隻在酒水入喉之時,面容上浮現出不易察覺的晦澀。
放下杯子後,他若無其事擡頭,目光越過休息區域,直接落在遊泳池邊。
明黛身上裹着毛巾,正扶着侍應生的手,脫下濕漉漉的鞋子,換上拖鞋。
她擡手擦頭發,毛巾下是半截通白的腰。
這還是談青第一次在床下的時候打量她,卻又不可避免地夾雜情色,畢竟兩人除了那檔子事,沒有别的接觸。
他深吸了口氣,垂眸片刻後,重新投去審視的目光。
這樣的女人,不甘心依附于一個男人,也屬正常。
不過談青看人,随心。
所以他不想妄下結論。
杯子邊的手機忽然響了,是有人發消息來。
自然不是視線内的人送上來的解釋,而是連浔背着遊孟發的:
【要不要告訴你哥啊?萬一她真和裴以恒那什麼上,你哥不得氣瘋啊?】
【裴以恒他是不是腦子有病?碰誰不好,碰你哥心尖上的人。】
他将手機倒扣,沒回。
他的雙胞胎哥哥,對明黛,暗戀已久。
這在圈子裡幾乎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不少次,談墨都會在不讓明黛知道的前提下,高調示愛,這樣即便有人對明黛有想法,礙于談墨,也不敢染指。
不過談墨常年帶病在身,幾乎足不出戶,保不齊有人不顧及他的情面,奪人所好。
談青回國接手集團事務後,哥哥便叮囑他,對明黛多加關照。
保護她,以及,明裡暗裡給她安排資源。
從小到大,談青同談墨最是親近,他沒有理由不答應。
既然答應下來,是該關照下。
倏忽間,談青起身,頂光打在他寬展的肩背上,擲下一片陰影。
見人離開。
連浔總算松了口氣,他和談家兩兄弟一起長大,和談青走得近些,和談墨也感情不錯,看談墨難過,他總不忍心。
遊孟見狀,問道,“談總怎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