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君望朔的十九歲生辰，無涯殿中燈火通明。

鶴雲歸與君望朔坐在殿前，打開徐青崖生前最愛的‘樂無憂’，準備一飲而盡。

苦酒入喉，澀的君望朔直皺眉頭。

鶴雲歸輕笑一聲，卷起衣袖替小師妹抹去嘴角溢出的酒水，“不喜歡，就别喝了。”

君望朔不語，将碗中酒一飲而盡。

一陣風吹過，燭火搖曳，映得二人影子搖晃。

“師兄，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呢？”君望朔問道。

學宮太輔徐青崖隕落後，學宮暫由鶴雲歸主持大局。

鶴雲歸垂眼：“七日後學宮将舉行太輔繼任大典，屆時師妹會來觀禮嗎？”

君望朔笑了笑，說道：“恭喜師兄了。”

随後又補充道：“但我将下山，恐無緣觀禮了。”

“師妹要下山做什麼？”鶴雲歸好奇問道。

君望朔猶豫了許久還是開口道：“師兄，我要找到玄澤鑒，我想知道師尊究竟因何而死。”

“為什麼？”

君望朔認真道：“我是個記仇的人，誰害死了師尊，我就讓誰下去陪伴師尊。以及，我想知道我來自何處。”

鶴雲歸無奈道：“你來自學宮啊，還能是哪裡呢？”

君望朔搖了搖頭：“可是師兄，每個人都有父母和故鄉，我卻沒有。”

鶴雲歸沉默無言，末了又問道：“何日啟程？”

君望朔輕輕道：“明日。”

這麼快嗎。

鶴雲歸終是沒能開口挽留：“那便祝師妹此去，如孤舟破浪，但行無阻。”

·

君望朔走出天荒城，卻見一人。

“甯公子，夜深了，何故出現在城外？”

甯扶桑伸手将一盞月牙形的琉璃燈提遞給君望朔，“君小姐，生辰禮物。”

“你為何知曉今日是我生辰？”君望朔疑惑道。

甯扶桑解釋道：“是鶴師兄告訴我的。”

原是如此。

但君望朔卻沒有接過琉璃燈，她與這人相處不過數日，尚未熟稔到可以收受生辰禮物的程度，“燈很好看，但修道之人夜可視物，甯公子不如自己留着？”

甯扶桑不語，沉默着将琉璃燈塞進君望朔手中，“收下吧，願明燈能替君……君小姐照亮迷茫前路。”

差一點，那句‘師妹’就要脫口而出了，

“那便多謝甯公子了。”君望朔提着琉璃燈，向遠方走去。

隻留下甯扶桑獨留原地，望着她遠去的背影出神。

終是一場有緣無份的師兄妹。

他此時有些嫉妒鶴雲歸了。

翌日清晨，鶴雲歸想起昨日尚未送出的生辰賀禮，急忙奔跑着去往君望朔的房間。

他叩門，卻無人應答。

鶴雲歸推開房門，隻見小師妹經常撐着的紙傘飄落在他手中，還有一封信件：

“師兄，我還是做不到和你告别。就讓紙傘代替我和師尊陪在你身邊吧。”

鶴雲歸手中的發钗墜地，珠串發出清脆的響聲。

·

“謝公子，到了。”明芊婳在謝家門前停住了腳步。

謝書寰推開門，阿姐謝靈郁已經在門前等他許久了。

見明芊婳不動，謝書寰問道：“明小姐，你不進去嗎？”

明芊婳搖了搖頭道：“我在門口等你。”

見明芊婳拒絕的堅定，謝書寰隻好将阿姐手中的鶴氅遞給明芊婳，“明小姐，春寒料峭，切勿着涼。”

明芊婳沒有接過鶴氅，她笑道：“謝公子，修道之人，無懼風寒。”

但下一秒，謝書寰輕輕将鶴氅披在了她身上。

明芊婳擡頭，隻望見謝書寰微紅的耳廓。

和看似落荒而逃的身影。

她不想進去謝家，隻是因為她需要一些時間單獨思考她接下來要做的事，以及和謝書寰的關系。

明芊婳望着蒼河之水發呆。

一條蒼河，分開了南明與北天原。

謝家守蒼河，無人可橫渡。

如果說學宮對于道玄境的勢力鬥争是永遠立于棋盤之外觀望，那麼謝家則是立于棋盤之中擲棋入局，永保平衡。

但她，卻将要越過蒼河。

離開酆都的前夜，她在魔邃深淵終于見到了久違的父親。

明皇給她講了一個故事，一個天與人的棋局。

天道布局，造物執子。

衆生皆浮沉于棋盤之上。

而她要做的，便是破局。

可如何破局？

她不知道。

但她并不想盲目順着命運的指引走下去。

一滴雨水滴落在她手上，随後無數雨打落。

明芊婳剛準備撐開靈力護罩，卻見一把青紙傘出現，替她擋住了風雨。

“走吧，明小姐。”

明芊婳走在前方，謝書寰執傘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