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力均一邊梗着脖子狡辯，一邊有些底氣不足地把手裡的施肥器往身後藏了藏。

他平時也沒多少興趣愛好，種地算是其中之一，但讓他無奈的是，他偏偏又是種什麼死什麼的“百草枯”體質。

這次種地同樣如此。

他明明一開始是和莫子蘇一起撒下的種子，之後兩人種地的步驟也都一模一樣，甚至他還比子蘇那小子對菜地更上心，時常就過來除下草，偶爾還會看地裡情況施下肥，但最後他種的卻一點點全都枯死了。

眼看着莫子蘇和自己同期種的菜長得越來越水靈，沈力均便忍不住動了小心思，趁莫子蘇去上學的時候，偷偷挖了幾顆他那邊的菜移植到了自己這邊。

結果……嘿！他竟然還真把那幾顆菜都給種活了！

這麼一來，沈力均便一發不可收拾，一時間有些沉迷起了從莫子蘇那裡偷菜的遊戲。最後越偷越多，越偷越肆無忌憚。

在發現莫子蘇嫌棄那些被自己施過肥的菜之後，沈力均後面更是連移植都不移植，看中哪顆菜就直接給它施肥。

就這麼一點點蠶食下來，如今沈力均擁有的菜地才算是可以和莫子蘇平分秋色。

莫子蘇對于老爺子的無賴行徑自然不是無動于衷。

但不管怎麼樣，他都是無法接受那些被老爺子施加過肥料的靈植了，畢竟那肥料的氣味甚至比靈獸的排洩物還要刺鼻。

既如此，莫子蘇就算心中隐隐有些介懷自己的勞動成果被偷走，最後也隻能默許老爺子的霸道做法。

更何況……

莫子蘇望着面前這個和他師傅不管是外表，還是脾性都有些相像的小老頭，有些無奈地輕歎一聲。

他對這種情況也着實是有些習慣了。

莫子蘇說不過也沒法說，最終隻能認栽地拎着水壺去給左邊的菜地澆水。

沈力均望着莫子蘇那略顯凄涼的背影，不由得眼神躲閃地摸了摸鼻子。

等莫子蘇澆得差不多了，他當即連連擺手道：“好了好了，你也辛苦了，趕緊回去休息休息。”

話落，沈力均想了想又道：“對了，等你休息得差不多了，就去看看團團起來沒，然後和他一塊兒下來吃早飯。”

莫子蘇微微颔首應下，動作利落地放下水壺就擡步往回走。

剛踏上三樓，耳力絕佳的莫子蘇便聽到了一陣斷斷續續的又輕又軟的聲音。

“咦……噫。”

“嗞、嗚。”

“嗯咕——”

房間中，淺棕色頭發的少年此時蜷縮在窗簾後面，一邊緊緊抱着自己的手臂，一邊不厭其煩地來回重複着開合嘴巴的動作，發出一些短促又不清晰的音節。

原本他那在陽光下總是流光溢彩的漂亮發色，此時也因為得不到光芒的照耀，好似被暗色吞沒般變得有些灰撲撲的。

珠串似的淚珠從眼眶中無聲地迸濺而出，眼前的視線漸漸模糊。

沈奕像是什麼都沒有察覺一般，繼續執着地張開嘴巴、近乎用盡全力地驅使着自己的聲帶，但他的聲帶卻好似被扼住般，依舊隻能表達出一些含糊的聲調：

“咦……噫。”

“嗯、嗚……”

最終，有所力竭的沈奕短暫地哽咽了一聲，而後默默地将臉埋在了膝上。

“嗚。”

此時已經走到門口的莫子蘇，猶豫片刻後還是輕輕敲響了房門。

而後就聽房内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

片刻，眼眶微紅的少年若無其事地打開門，在臉上挂起一抹溫柔的淺笑，神情乖軟地仰面看向來人。

莫子蘇垂眼望着對面眉眼彎彎的少年，嗅着空氣中由眼淚幹涸後散發出的清苦氣息，心口處莫名有些悶堵。

于是近乎出于本能地，莫子蘇突然伸出兩根食指按住了少年的唇角兩側，并緩緩将兩角勾起的弧度往下拉平。

直到看到沈奕臉上的笑容消失，用驚愕和意外覆蓋了清透眼眸中暗藏着的些許悲傷，莫子蘇這才略有些滿意地收回了手。

“……？”

沈奕對于莫子蘇的行為有些不解，但等回過神的第一時間，他卻是習慣性地又在臉上擠出了一抹微笑。

“(▼_▼)……”

莫子蘇盯着沈奕的唇角，伸出手指拉平、再收回手。

“……？”

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沈奕試探性地再次勾唇輕笑。

“(▼_▼)……”

莫子蘇不語，隻是一味地伸出手指，不讓沈奕的臉上露出那道讓他覺得難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