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如何,這是一件神奇的事情,也是一件值得祝福的事情。
她多看了常姞的幾眼,微微勾起嘴角:“快點畫畫吧,下課時我要檢查。”
身旁的同學看到向來清冷、不苟言笑的蘇老師看着常姞淺淺一笑後,像吃到瓜一樣半捂着嘴讨論道:“我就說,蘇老師絕對,絕對,絕對是女同!”
常姞看着蘇莳轉身離去的背影,感到很是恍惚,這是兩世以來她第一次對蘇莳念出了她為蘇莳而寫的情詩。她曾經以為,那些情詩會随着她的死亡被歲月永恒地埋葬,不會有人看到,不會有人傾聽。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此時此刻,她的愛意被傾聽到了。
這種感覺如潮水,将常姞托舉着,她品嘗到愛意被傾聽到的感覺是如此美好。她壓抑不住地勾起嘴角,拿起畫筆,在畫紙上描摹起來。
這次蘇莳布置的課堂作業是——《畫出你眼裡的春天》。
常姞眼裡的春天太過複雜,她死于初春,又重生在初春,她在初春愛上蘇莳,又在初春跟蘇莳訴說愛意。
常姞蓦然想起詩人佩索阿的那句:“眼下是春天,我想起了你,内心是完整的。”
是的,她想要去愛一個完整的春天。
常姞在畫紙上勾勒出蘇莳的側臉,畫紙上的蘇莳眼裡住着春天的蝴蝶,銀色的長發是流動的銀河。畫裡的長發美人悲憫地注視着河流,與自己的倒影四目相對,美麗、神聖得宛若神明納喀索斯。
臨近下課時,蘇莳走過來檢查常姞的畫作,看到常姞的畫作後,她有些意外地看向常姞:“常姞,可以解釋一下你畫的春天嗎?”
常姞放下畫筆,偏頭一笑,她那一張厭世臉在一瞬間柔和起來,紅色的淚痣在陽光的照射下像閃爍的蝶翼。
她看着蘇莳說:“如果一定要解釋的話,隻有一個答案。”
許是有了第一次的嘗試,第二次的嘗試也就變得那麼順其自然。常姞頓了一下,繼續說:“那就是……蘇老師,你就是我的春天。”
話音剛落,畫室的鈴聲就響了,但這不妨礙畫室裡有着不被幹擾的寂靜,同學們的眼神驚愕地交彙着,最終聚焦到常姞和蘇莳身上。
離常姞最近的那個女同學尤珂再次将畫筆掉落在地,并悄咪咪地朝着常姞豎起了大拇指。
這是蘇莳今天在課堂上第二次被常姞表白了。
她的神情不禁冷峻起來,修長纖細的手指敲了敲常姞的畫闆,示意道:“其她人下課,常姞,你跟我出來一下。”
蘇莳帶常姞走到沒有人的走廊處,随後倚靠在欄杆上,很是認真地看着常姞:“常同學,雖然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麼,但我祝福你成為了更好的自己。其次,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但這是你的個人愛好,我也無權幹涉。你當然可以對我坦露愛意,隻是不應該在我的課堂上。”
“抱歉,蘇老師。”許是久别重逢,又許是執念太深,常姞壓抑已久的愛戀在這一天流瀉,但給蘇莳帶來幹擾并不是她的本意。
常姞有些懊惱,眼神漂浮在空中,小聲地問:
“蘇老師,你剛才還沒點評我的作業,我的畫好看嗎?”
蘇莳低頭,将常姞眼裡的忐忑不安都一一窺盡。于是,她将嚴肅的氣氛一掃而去,微微勾起嘴角調侃道:“你畫的是我,我說很好看的話會不會像是在自誇?”
“可是,你本來就很好看。”聽到蘇莳并不介意她的冒犯後,她擡頭看着蘇莳的容貌發自肺腑地誇贊,“真的,蘇老師就是姬圈天菜!”
“你就是因為這個喜歡我?”蘇莳有些失笑,畫室裡的女孩怎麼讨論她的,她多少有點耳聞。隻是她不太相信常姞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年少的喜歡确實大都因皮囊而起。
常姞搖了搖頭。
此時,太陽正在大地上沉淪,落日餘晖散落在她們身上,晚風同時帶起她們的發絲。
那一瞬間,常姞想起了很多很多,關于她生命中的死亡與救贖,也關于她生命中的愛意與憎恨……但在她曾經泥濘的生活裡,蘇莳确實是她唯一的神明。
常姞動作溫柔地将蘇莳那被晚風吹得淩亂的發絲撩到耳後,随後收回手看着蘇莳的眼睛說:“倘若有一天蘇老師能接受我的告白,我再來講訴我是如何愛上你的,這是一個短暫而并不浪漫的故事。”
對于這個答案,蘇莳有些詫異,但她沒有多言,隻是臨走前看着常姞收回去的手,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你的手很好看。”
說這話時,蘇莳依舊面色不改,神色淡漠,好像隻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那般平常。
常姞看着蘇莳離去的背影,又低頭打量着自己的手,輕輕地笑了。
心裡想着:“原來,她喜歡的那個姐姐是個手控。而且,剛好喜歡她的手。”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端詳着自己的手,她伸出雙手在空中搖晃了幾下,像是晃動起命運的鈴聲。
等蘇莳消失在常姞的視線後,常姞回到畫室收拾好東西打算回學校。
當常姞走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時,她擡頭望着廣闊無垠的天空忍不住流下了一行淚。
“情詩系統,你是從遺憾的愛意裡衍生出來的嗎?還是從抱有缺憾的時空裡為我而來?”
情詩系統沒有應答,但是常姞知道它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