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趙大年。
他穿着一身褐色的粗布衣,濃眉大眼,五官十分周正,背上還背着一個大竹簍,早晨裝上的菜已經賣完了。
看到他,妍姐兒蹦蹦跳跳的撲了過去,還惦着腳尖将手裡的果子往上遞,“爹,給你吃。”
趙大年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真乖,妍姐兒自己吃就行,爹不愛吃這個。”
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李琬身上,甚至沒看到李瑾。
李琬自打他進來臉上的笑就斂了起來,神色有些疏離。
趙大年有些忐忑,将手裡攥着的十個銅闆遞給了李琬,拘謹道:“這個給你,給瑾哥兒看病。”
手心裡滿是汗,一看就攥了一路。
李琬别開了腦袋,“你的錢我可不敢拿。”語氣雖然不好,臉色卻稍微緩和了下來,說到底這個男人對她也算真心。然而想到家裡那一攤子事兒,李琬的心情卻愈發沉重了起來。
見她神情有所軟化,趙大年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嘴角不住地往上咧,“賺的就是給你的。”
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臉,李瑾忍不住摸了摸鼻尖,笑嘻嘻瞄了李琬一眼,“姐,這就是姐夫?”
李琬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
趙大年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猛地扭了下頭,這才發現廚房門口站着辰哥兒和瑾哥兒,那聲姐夫正是瑾哥兒喊的。
他瞪大了眼,眼底滿是震驚。
妍姐兒捂着唇笑了笑,拉了拉她爹的衣袖,“爹不怕,舅舅是真舅舅。”
李瑾笑着捏了捏妍姐兒紅彤彤的小臉蛋,打趣道:“難不成還有假舅舅?”
他眉目清淺,鼻梁挺直,一雙眼睛像上好的黑寶石,不會說話時就已經很好看了,這會兒眼底有了神采,活像天上掉下來的神仙,妍姐兒差點看呆。
沒想到有生之年能聽到李瑾這聲姐夫,趙大年精神猛地一振,他知道李琬有多疼這個弟弟,心底也開心不已,“好了就好。”
李琬看了一下天色,蹙了下眉,“你趕緊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趙大年應了一聲,大概是想問她什麼時候回去,又怕瑾哥兒多想,神情有些遲疑。
“那我先把孩子帶回去吧。你等瑾哥兒徹底好了再回去。”
妍姐兒聽到這話兒連忙松開了摟着爹爹大腿的手,轉身奔向李琬,“娘,我不走,我跟娘和舅舅在一起。”
辰哥兒雖然沒說話,卻緊緊拉住了李瑾的衣袖。
李瑾摸了摸鼻尖,勸了一句,“姐,我已經沒事了,你跟姐夫一起回去吧。”
妍姐兒突然蹦出一句,“不走,奶奶兇。”眼睛都紅了一圈。
李琬這才想起妍姐兒來時是哭着過來的,以為這孩子隻是想自己了,李琬才沒有多想。難不成又在家受了委屈?想到老太太最近越來越沒個顧忌,李琬眼神有些冷。
趙大年神情有些尴尬。
李琬清楚他對他娘有多孝順,見他又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心底隻剩疲倦,她抿了下唇,淡淡道:“你先回去吧。”
趙大年讷讷應了一聲,哄了幾句妍姐兒,見孩子真不願意跟他回去,就一個人走了。
*
他們住的地方,本是一個老獵戶的房子,他無兒無女,又走的突然,房子就一直空置了下來,此處一共有四間房間,其中三間連在一起,坐北朝南,一間是卧室,一間是堂屋,另一間放着雜草,這幾天李琬将雜草收拾了一下,就睡在了雜草屋裡。
李老太狠心将他們趕出來時,李琬才十三歲,瑾哥兒也不過五歲,弱的弱,小的小,根本不知道去哪兒,裡正見他們可憐,就做主将這戶無人居住的小院子給了他們。
李琬是個要強的,不願意白住,将母親偷偷塞給她的銀錢拿了出來,裡正跟她爹是朋友,自然不會要她的錢,怕她揣着銀錢守不住,便做主替他們将獵戶家附近幾畝地買了下來。
仔細算算,家裡也沒李瑾以為的這麼窮,起碼還有幾畝地不是?
晚上李琬又熬了粥。
鄉下人吃的簡單,一天隻吃兩頓飯,大多是稀湯配鹹菜,李琬是覺得弟弟剛醒過來,該多補補,才又做了一頓,還給他煮了個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