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得知歡喜坊對破案不會造成什麼阻礙,李宴景也就沒了顧及。她主動提出能否讓歡喜坊再給趙王表演時增加一個節目。
歐陽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宴景:“看來李畫師對我們誤會頗深啊……”
這可真不是!沒憑沒據她總不能亂說吧?“您當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李宴景畫了一雙鞋遞給歐陽,“我想看看這雙鞋到底是不是穿在他身上。”
歐陽接過那張畫,看過之後又遞給了方明。
……
把藏着的事情都說了出去,李宴景瞬間覺得自己一身輕松,接着她全神貫注于死者面部畫像。
根據驗屍結果和現場來看,這名死者就是死在與李宴景見到小孩背影的那個雨夜。也許自己當時闖進去,她可能真的不會死。李宴景一邊仔細觀察着死者的面部輪廓,一邊想。
但她清楚地知道,哪怕是知道一切的前提下,重來一次,她也一定會選優先保護自己。
李宴景早就知道自己是個自私的人,她充分接受并包容自己的缺點。但,如果真的有第二次機會,她會在離開後立刻報官。
心中千頭萬緒,李宴景手中的筆卻還是穩穩當當的,她畫得不快,每一筆都非常小心,但筆尖落下後幾乎不再塗改。這具屍體的面部損毀相對較小:能看出大緻五官、臉上有殘存的完整皮膚,但鼻子已經被徹底燒融了,一隻眼相對完好,另一隻卻隻餘下一個空洞。殘缺和完好雜糅在一起,反而比徹底毀滅更加詭異和令人恐懼。
兵馬司不少差役見了這具屍體後連着做了好幾天噩夢,還有進去就被吓出來的,便是方明,看久了那屍體也覺得心裡不适。而李宴景非但要仔細觀察那屍體,還要根據屍體畫出死者的畫像來——不管她能不能畫得出,光是膽量已經不可小觑了。
“是真是假等畫出來便知。”歐陽指了指方明手中折起來的畫,“那雙鞋子你怎麼看?”
“這雙鞋我剛剛就覺得眼熟……”方明盯着那鞋子,想了半天,記起來了,“之前咱們畫師根據李宴景描述所繪制的嫌疑人不就穿着這種鞋子麼?她是瞧見歡喜坊裡有跟死者有關的衣物,若是再能找到這雙鞋,便能證實歡喜坊跟燒面鬼脫不了關系對麼?”
歐陽聽罷,奇怪地看了眼方明。
“大人?”
歐陽歎氣:“怪不得兵馬司有這麼多案子都破不了。”
方明不明所以:“什麼?”
歐陽不耐煩再提,揮揮衣袖,問他錢雪兒的蹤迹查的如何了,有沒有查到什麼可疑人物。
然而提起這個,方明便是一臉頹色,因他這幾日把錢雪兒的生平、有聯系之人都查了個底朝天,硬是一個嫌疑人都沒找到。
歐陽皺眉:“這怎麼可能?錢雪兒是什麼時候消失的、消失當天她去做了什麼?當天她去了哪些地方!這些你都查了麼?怎麼可能什麼都查不到!?”
方明苦笑:“大人,我好歹也在兵馬司做了這麼些年,這些基本的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這錢雪兒父親早逝,自小便與母親王氏相依為命。兩個女子,家無恒産,日子過得很是艱難。好在,錢雪兒又能幹又懂事,小小年紀便成了家裡的主心骨,幫着王氏一起把這殘破的家給撐了起來。
但這些年王氏身體愈發不好,非但不能繼續賺錢,還需要延醫問藥,母女兩很快就入不敷出了。王氏不想拖累女兒,差點投了河,錢雪兒抱着王氏哭了半天,最後發誓一定賺大錢,讓自己母親過上舒适的日子。誰知道,最後錢沒掙着,最後還把命搭進去了……
“錢雪兒失蹤的那天,她曾經跟王氏說過,自己馬上就要掙大錢了,到時候王氏就衣食不愁,再也不用辛勞了。但是她沒有對任何人透露她到底是找到了什麼掙錢的路子。”方明頭疼道,“我們根據錢雪兒的動線一點點往前推,最後隻能推出她消失在平樂街。”
平樂街,乃是應天花樓暗娼聚集之所,藏污納垢之地。歐陽扭頭看向方明:“那錢雪兒不會是一時……”
方明搖搖頭,半是歎息半是感慨:“平樂街上明裡暗裡我都問過訪過了——李宴景那張畫像畫的着實是像——老鸨子們都說沒見過這麼個人。錢雪兒是個好姑娘。”
歐陽卻沒心思跟着方明感慨:“你們去牙行問過沒?官牙私牙都去瞧瞧,看看最近有沒有哪家要養奴蓄婢,或者有什麼不同尋常的活放出來。”
“大人的意思是……”
“一個姑娘家,能快速賺大錢的方式能有多少種?她很可能是叫人騙了。”
方明恍然大悟:“大人,我現在就去查!”
“回來!”歐陽叫住了擡腳就準備走的方明,“你再去趟歡喜坊,找下吉班主,就說為了讓趙王盡興,想請童公子表演。”
這位童公子也算是歡喜坊的當家頭牌了。他本姓不為人所知,童乃是趙王賜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