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下屬進門時,李宴景他們還沒吃完。他若無其事的往窗邊那排桌子掃了一眼,但立刻就被人發現了。好在此人也算的是經驗豐富,即使是滿心驚奇,面上卻笑着沖窗邊客人微笑并點頭,全做不經意之舉。
劉子昂收回視線,又問了一遍李宴景:“你剛剛瞧見什麼了?”說完,他下巴往門口方向擡了擡。
“啊?沒什麼啊。”李宴景漫不經心地順着劉子昂指示的方向看了過去,見了方明下屬那張臉,奇怪,“他怎麼也進來了?”
劉子昂抿抿唇:“你認識他?”
“不認識,但剛剛見過,他頭剛在窗外跟人吵架呢。”
“頭?”
“嗯,就上回八個侍衛圍着的那位,你還記得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畫畫,李宴景記人臉記得非常清楚,幾乎是過目不忘,而且她眼神還特别好。就譬如那路遙,李宴景隻是在茶樓遠遠瞧見過一次,第二回還能把人認出來。
劉子昂皺眉:“你好像對官府很感興趣?”他想起來李宴景還說過自己很會台閣體。
李宴景沒答話,隻是拿筷子戳了個肉丸子吃,就在劉子昂忍不住想要問個究竟時,她說:“倒也不是對官府感興趣。隻是有個人找我畫過一幅畫,還欠着我畫錢呢。”
前頭鄭牙人估計沒聽着,聽到欠錢一下精神了:“多少銅子,我們官牙那兒除了日常買賣,像催收這類活兒也有人幹的。我們和那些胡來的不一樣,保證能把銀子給你要……”
李宴景聽得哭笑不得:“沒名沒姓兒誰樂意花大錢請我畫畫啊?那畫錢還不抵你們傭錢呢!您呐,别琢磨這生意了,趕緊吃飯吧!吃完飯,咱們定契去!”
鄭牙人頗為遺憾的砸吧砸吧嘴,行吧。
幾人說話的功夫,方明下屬已經拿油紙包了幾個饅頭追了出去。
“指揮使,隻有饅頭了,但好在熱乎,您幾位先填填肚子。”
有吃的路遙倒是不矯情,他拿了個饅頭,道了聲謝,又對自己下屬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下回機靈點!”
方明笑了笑,沖下屬使了個眼色,下屬搖搖頭。方明便也拿了個饅頭,調侃路遙:“你還好意思說人家,為了這案子,這小哥跟着你怕是把腿都跑斷了!”
“還是方指揮使通情達理!”
“滾蛋!還調侃起我了!”路遙笑罵一句,“回頭等案子破了,我請你喝酒吃大肉,行了吧?”
方明也接了個茬:“到時候也算我一個,請兄弟夥們好好吃上一頓!”
“行啊,到時候你六我四!”
奇哉怪哉,剛剛還劍拔弩張的兩人怎麼又其樂融融了?
而李宴景這邊,三人茶飽飯足後便一同去了劉家。
鄭牙人和劉子昂帶着李宴景在這小院裡外轉了一圈。
小院的結構很簡單,成口字形,正房對着門,左右各兩間房,左邊住人,右邊是廚房和洗澡的地方。中間的院落雖不大,但地面上嵌了大小各異的石闆,幹淨平整,角落裡還有棵老桂樹,翠色濃郁。
李宴景一個畫師,見到這綠,便有些挪不動腳了,越發想早日搬進來。
“你還是先看過房間再說吧。”劉子昂帶着李宴景走到出租的那間屋子前,用鑰匙開了鎖,随後示意李宴景和鄭牙人進門。
李宴景捎帶瞟了眼那鎖:厚實、锃亮,還一點劃痕沒有。她便知道這鎖是新配的,質量還不錯,心下不由感歎她這位房東正經是個挺細心的人。
劉子昂要出租的這間屋子不大,但向陽、還有窗,所以光線很好。地上嵌了石闆,頭頂上的瓦片又密又嚴實還很新,看着就不會漏雨,要說缺點,就是沒什麼家具——隻有張竹闆床。
可李宴景已經很滿意了,能在寸土寸金的應天以這麼低的價格租到這麼好的屋子,她該燒高香了。
鄭牙人用力往地上踏了踏,感慨:”這屋子跟我賣給你的時候可完全不一樣了。子昂啊,你可真是個過日子的人。”誰能想到當時陰森恐怖的兇宅,如今竟然變得如此幹淨整潔,“李姑娘你也是撿了漏了,若不是這院子頂了兇宅的惡名,哪裡輪得到你哦!”
李宴景笑眯眯點點頭:“可不是麼,還是房東人好,肯把這屋子租給我。鄭牙人,我東西都帶齊了,房東這兒想必也有紙筆,不若我們就把契先定了?”
鄭牙人哈哈一笑:“姑娘真是個痛快性子,行,既然收了錢,也該早日了結此事才是。子昂,取紙筆來,我為你們定契!”
他是此間老手,不過一盞茶功夫,便當面查驗了兩人身份、地契,還寫了一式三份契書:“你二人簽字畫押後,這房子就算租的了。”
“多謝牙人費心。”李宴景收好自己那份契書,當着鄭牙人的面給了劉子昂半年的租子——李宴景租這間屋租了三年。
鄭牙人将自己那份契書收進懷裡:“行,到這裡,我的事情就都結束了。我也不打擾你們了。若之後李姑娘你想換個屋或者子昂不打算租了,那你們就再找我把這契書拿回來,我再給你們寫一份解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