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門口的男人充耳不聞,仿佛遠古鄉土劇集裡不知道媳婦懷孕,堅持認為媳婦一定是胃有病的憨批,堅定地說:“那就等醫生走了再說!”
天可憐見,蘭頓甚至來不及問問黎蒙,昏迷之前聽沒聽清他說了些什麼,呼地拉開大門。
醫生帶着微型器械走近,倉促道:“蘭頓先生,病人還在昏迷狀态嗎?”
蘭頓引領着醫生走進卧室,極力壓抑着話音間的急躁:“醒了。”
十分鐘後,醫生斷然黎蒙隻是長時間未進食産生的低血糖,喂給黎蒙一塊巧克力。
乖巧如小黎,沒說自己六小時前剛剛吃過飯,安靜地吧唧吧唧吃掉巧克力,難掩期盼地注視着醫生。
醫生艱難道:“沒有了,就這一塊。”
被窩裡的小黎立刻嘴角一撇,蘭頓忙不疊道:“等會兒就去給你買。”說完才讓醫生回去。
醫生欲言又止,蘭頓警覺地出門送客,隻聽對方說:“你确定病人剛剛醒來?從面部表情來看,不像是剛昏迷過的虛弱樣子,反而很……亢奮。”
醫生是好心,心說别是産生了什麼精神方面的疾病,這種事可得找私人心理咨詢師,不在他的職責範圍内哈。
蘭頓的面部表情陡然變得複雜:“他很……亢奮?”
醫生自信地點點頭:“瞳孔放大目光閃爍,語速飛快身體前傾,最重要的是他動作活躍甚至面部泛紅!”
“……”
蘭頓也在醫生幾句話間變得動作活躍精神亢奮,不由分說地把家庭醫生拍在門外。
興沖沖地沖進卧室:“寶寶,還吃巧克力嗎?”
黎蒙側躺着背對門口,聞言不置一詞,隻有露出來的耳朵尖慢慢紅了。
“說了我沒病。”
蘭頓不太滿意,踱步過來連被帶人一起抱進懷裡,怒道:“在救助站沒吃飯?明明給他們撥了巨款!”
黎蒙:“……我和你說件事。”
“嗯嗯。”
門窗緊閉的卧室内隔音極好,黎蒙蜷縮着團在蘭頓懷中,床上隻見蘭頓懶洋洋搭在床沿的長腿。
室内燈光早在蘭頓送客回來時便關上,随着夜色深重,光線越來越黯淡,靜谧的空間内隻兩人淺淡的呼吸交錯。
黎蒙注視着被蘭頓圈上戒指的左手中指,緩緩開口道:“我夢見小白了……”
蘭頓應聲,安靜聽着。
随着黎蒙将剛才的夢境與前因後果講完,蘭頓抱着黎蒙的手臂逐漸收緊,低頭在對方鼻尖上親了親。
半晌,才喃喃道:“這小子,上天做神仙了?”
話糙理不糙,也許小白本就是穿梭于不同維度的靈體,又也許他正在回到屬于他的地方。
或者它正在千萬光年之外的某處,以某種他們難以想象的方式遨遊于宇宙之間。
還可能,他已然消失在這号宇宙,凝望兩人的目光卻還在漫長空曠的星際間未曾傳來。
黎蒙捏着被角,中指戳戳蘭頓抱在自己胸前的手,蘭頓順勢抓住對方指尖,将黎蒙左手捧在自己掌心。
随後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摸摸口袋掏出另一枚戒指,遞給黎蒙,輕哼着問:“你要單膝下跪嗎?”
說完沒等懷裡的人回答,就自顧說道:“算了你還是别起來了。”
說着劈手就想奪回戒指給自己戴上,火急火燎的生怕對方反應過來會反悔。
黎蒙失笑,嗖地一躲,不由分說抓過蘭頓左手,捏住對方指尖,蘭頓因激動而輕微顫抖的手指被牢牢握住。
頃刻間,蘭頓那些并不暧昧,反而有點詭異的舉動閃過黎蒙腦海。
他瞬間明了,為何蘭頓遲遲閉口不言,幾次臨門一腳都生生止住。
除卻前方擺着費舍這樣的“榜樣”外,他和黎蒙都始終心門緊閉,縱然偶有情感滿溢而出。
孤獨沉郁的人的世界仿佛幽深泥沼,你與對方拖着彼此碩大無朋的孤獨向下沉去,直到那相似中有了種與過去截然不同之處。
于黎蒙而言,這便是那夜踮腳的吻。
而于蘭頓而言,則是鄭重其事的告白和眼下等着被套牢的左手。
你愛,你想要得到或成為,你妄圖修正與毀滅。
終于有天過往的沉疴風化消散,因不會遊泳而向往漁夫和水手的沖動迸發,于是你傍近,放任自己被吸引着在愛中沉淪。
黎蒙輕輕将手上的戒指轉了個圈,緩緩套進蘭頓中指,随後擡起對方的手,貼在唇邊輕輕親了親。
蘭頓的呼吸陡然變得沉重,顫抖噴薄的熱氣灑在黎蒙側臉。
“我愛你,一直。”蘭頓沙啞的聲音輕輕響起,黎蒙靠在蘭頓懷裡,點點頭:“我知道。”
蘭頓不太滿意地垂眸,黎蒙立刻笑着補上:“我也愛你。”
沒人承諾永遠,生命的美麗不在于其恒久,恰恰在于其變化與湧動。
愛根植在某片土地,無論前方是風暴山巅還是平靜沙灘,愛都不會因外物而改變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