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面對這個驟然出現的身影,潤玉本能的警惕着對方的一舉一動,生怕對方回突然發起攻擊打自己一個措手不及。
隻是一番觀察下來,潤玉反倒是察覺出了一些不對勁。
那個突然出現的小孩子仿佛就像是沒有瞧見自己一般,隻是一味的向前奔跑着,眼中滿是對母親的孺慕之情。
瞧着對方的模樣,潤玉的心中倒是有了些許猜想。
心念一動,一個瞬身來到孩童的正前方,眼瞧着那孩子不帶一點停留的就往自己的身上撞去,而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隻見那孩子直沖沖的跑過來,相撞的那刻并沒有感受意想中疼痛感,反而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孩子在撞上自己的那刻時,整個身體呈半透明狀,像是一道煙霧般直直的從自己身體中穿透過去,然後又在脫離自己後凝結出實體。
而潤玉瞧那孩童的模樣,顯然根本不知道在自己的身上發生過什麼。
經過這一番确認,潤玉倒是解除了對着小孩子的戒備心,甚至對于孩子口中的母親起了一些好奇心。
畢竟那孩子眼中的欣喜實在是太過炙熱,連帶着一旁的潤玉也被其感染,臉上也下意識的随着對方的行動而露出笑意,隻不過那笑意很快就從潤玉的臉上散去。
看着那張滿是孺慕之情的臉,潤玉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個從未見過面的生母,想着要是自己的生母還在世,自己或許也會入眼前的那個孩童那般露出滿滿的幸福笑容。
自己或許也能同旭鳳那樣,得到來自母親的愛意與關懷。
哭了有人哄,冷了有人添衣,病了有人徹夜不眠的照顧,這樣自己也不用一個人守着無盡的黑夜艱難度日。
想到這兒,潤玉垂下眼眸,努力的想要隐去眼底的落寞與哀痛。
打從記事起他便從未見過自己的生母,偌大的天宮甚至連她的一副畫像都未曾留下,年少時他也曾因為思念生母而向父帝詢問過對方的事情,可是得到的隻有對方潦草的敷衍。
直到現在潤玉也隻知道自己的生母不過是個修為地位的精靈,在生下自己不久以後就生死魂消,自然是也沒有機會留下任何的畫像。
年少時聽到父帝的回答時,并無覺得哪裡不對,隻是惋惜自己都生母的緣分如此淺薄,無法在對方身旁承歡膝下。
可如今他早已明事理,回想起當年父帝所說的話隻覺得處處皆是漏洞破綻,似乎更像是在隐瞞着什麼。
畢竟他的生母好歹也算是天帝的妃子,即便真的因為身體原因而早逝,但也不至于連一副畫像都未曾留下,想來這其中一定有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潤玉打定主意等到時候出去了,一定要尋個機會好好查查自己生母的事,畢竟這一切都透露出一股古怪的意味。
而在此刻潤玉眼前的場景也有了變化,隻見從黑暗的另一端緩步走來一個身姿曼妙的女子。
一身嫣紅色的鲛紗長裙勾勒出對方曼妙的身姿,雖然對方的臉上帶着面紗,但是依稀也能夠面紗後的輪廓中窺探到對方美豔的容貌,再加之其身為人母周身更是帶着慈愛溫和的氣息。
隻是不知是不是潤玉的錯覺,雖然對方望向那個孩童時雖然眼中帶着慈愛與柔情,但有那麼一瞬間在她眼底的深處卻透露出些許的怨恨不滿。
那種仇恨的目光,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母親看向自己孩子時應有的情緒,反而更像是再看一個仇敵,一個恨不得立馬被自己親手殺死的仇敵的眼神。
隻是那種情緒很快便消失在對方的眼中,快的讓潤玉一度以為是自己産生的錯覺,畢竟對方身上所散發出的慈愛并發作假,而且天底下想來也沒有那個母親會憎恨自己的孩子。
即便是如天後那般陰狠毒辣的女子,對于自己的親生孩子都會有慈母之心,百般呵護精心教養,事事以他為主。
想來天底下所有的母親對于自己的孩子都是這般,眼前的女子自然也是一樣,又怎麼可能會對着自己的孩子露出如見仇敵般的神色。
大抵應該是自己看錯了。
潤玉心中想着。
而接下來的一幕更加坐實了潤玉的想法,隻見那女子面帶笑意,朝着飛奔而來的孩童展開雙臂,笑意盈盈的對着他輕聲囑咐道。
“慢點跑,鯉兒,當心别摔着了!”
而被喚做鯉兒的孩童在聽到母親的囑咐時,并沒有因此停下腳步,反而加快了奔跑的步伐,然後在母親略帶責備卻又滿是笑意的神情中,一把猛的撲進對方的懷中。
雙手緊緊的環在女子的脖頸處,軟乎乎的小臉輕輕的在對方脖頸處來回蹭弄,鼻尖滿是女子身上特有的馨香,讓他忍不住對着母親撒起嬌來。
“娘親!娘親!你今日怎麼有空過來看鯉兒啊?你都好久沒有來看鯉兒了!娘親。”
打從記事起,鯉兒便被安排獨自一人在空蕩的洞府中生活,那時湖底最為幽深黑暗的角落,尋常人根本不會來到這個地方,可即便如此鯉兒依舊被娘親明令禁止過絕對不能私自離開洞府,被旁人察覺到了蹤迹。
就這樣鯉兒一個人在這個洞穴中過了一年又一年,每天最為期待的就是娘親能夠來多看看自己,雖然娘親隔三差五的帶上些新奇的吃食或者是小玩意也會過來同自己見面,但每一次見面兩人都要避開旁人尋個隐蔽的角落。
可就算是這樣娘親也無法多留出些時間陪伴自己,最多呆上幾個時辰便會匆匆離開,生怕會被旁人發現了她的蹤迹。
那時候的鯉兒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不能同其他孩子一樣留在自己的娘親身邊,為什麼同樣的年紀旁的同齡人能和家人好友一同生活在一起,而自己隻能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守在洞穴中,甚至連一個能夠說話的朋友都沒有。
被這些問題所困擾的鯉兒,也曾将自己埋在娘親的懷中控訴着自己的委屈。
想讓娘親帶他離開這兒,他不喜歡這個除了自己便沒有其他生物的黑漆漆的洞穴,他也想和其他同齡人一樣能夠一直待在娘親的身邊,而不是每日呆坐在洞穴前數着日子等着娘親的到來。
如果可以他想要出去瞧瞧洞穴以外的世界,也想要多交一些朋友,想要同他們一起嬉戲打鬧。
就像之前他悄悄背着娘親溜出去時,看到的那一群小鯉魚精們一樣,大夥圍聚在一起追逐打鬧談天說地,歡樂的笑聲聽的他心裡暖呼呼的。
若不是礙于娘親的吩咐,自己絕對不能出現在其他人面前,鯉兒隻怕早就忍不住上前同對方交流起來。
可鯉兒記得那時候自己剛一說完話,原本還抱着自己親昵的娘親立馬就紅了眼眶,眼淚便如珍珠般不斷的從眼眶處滾落下來,然後娘親便會緊緊的抱着自己,一遍遍的向自己說着對不起,卻絕口不肯提半句帶自己離開這樣的話語。
年幼的他并不知道娘親為何會這樣,隻是隐約的察覺到自己說的話讓娘親難過傷心了,至此之後即便心中再怎麼向往外面的世界和娘親的陪伴,鯉兒也再沒有同娘親訴說過自己内心的情緒。
他怕再次惹娘親傷心,也不想再瞧見娘親的眼淚。
鯉兒覺得為了娘親,他也不是不能忍受獨自一人的孤獨。
為此小小的鯉兒努力試着将所有不好的情緒收斂起來,試着用微笑來掩蓋住内心的惶恐與不安。
可說到底不管鯉兒再怎麼懂事早熟,他至始至終都還是個孩子,即便已經努力的讓自己成為一個能讓娘親依靠的男子漢。
但這次娘親都已經連續好幾次錯過了他們的好的見面時間,粗粗算來,距離他們母子上次相見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情了。
鯉兒實在是太想念娘親了,這才會一不留神将心底的話說了出來,換成以往即便心中再怎麼想念對方,鯉兒也絕對不會說出來,省的平白惹娘親傷心。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鯉兒,心裡一緊,連忙擡頭其查看娘親的神情,生怕對方因為自己而露出難過的表情。
看着眼前小心翼翼查看自家娘親臉色的鯉兒,潤玉不知為何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仿佛他在哪裡經曆過一般。
而且——
潤玉瞧了眼面前的鯉兒,雖然對方的臉上面時對女子的孺慕之情,但細心的潤玉還是察覺到了對方的一絲不對勁。
也許連鯉兒本人都不曾意識到,在他望向他娘親的目光中,除卻擔憂娘親因為自己而難過傷心外,有一種情緒深藏在他眼底深處。
而剛好做為旁觀者的潤玉,卻能夠能清晰的判斷到那種情緒名為——恐懼。
恐懼?
即便是親眼所見,但潤玉心中還是難以想象,這樣的情緒會出現在一個孩子眼中。
而且讓他心生恐懼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生育他的娘親。
一個孩子,一個滿心期待着娘親到來的孩子,會在母子多日不見相會之時,對于僅僅環抱着自己的娘親産生恐懼害怕。
這是一個多麼荒唐的結論。
但是——
潤玉抿住下唇,垂眸思考。
突然腦海中浮現出,先前在女子身上瞧見的那一閃而過的怨恨仇視,也許那可能不是自己的錯覺。
如果那女子眼中一閃而過的怨恨并非是假的,而鯉兒眼中深藏的恐懼也是真的,那麼這對母子之間究竟還藏着什麼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也許隻要自己弄清楚這個秘密,他才能借此離開這個鬼地方。
“啊!”
随着一聲怒吼聲響起,将潤玉從思緒中拉了出來。
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潤玉,下意識的随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可誰知,接下來眼前的這一幕徹底出乎潤玉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