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沮喪的放回弓,為自己的十塊錢心疼,卻被何峰一把抓住。
“你想要那隻熊?”何峰問他。
因為顧憲海出去玩的時候經常會打氣球,迎來的娃娃已經堆滿了床頭,所以何峰自然也就認為顧憲海喜歡那些娃娃。
“倒也沒那麼喜歡。”顧憲海撓頭。
在得到顧憲海的答案後,何峰點頭,然後回到射箭的攤子又給了攤主十塊錢。他好像會射箭,并沒有讓攤主教。隻見“嗖”的聲音響起,正正好好十環。
顧憲海瞪大雙眼,看看那邊的靶子,又看看何峰。
最終,那隻大熊被何峰赢了回來,或許是因為挂的時間太長,大熊的毛上面落滿了灰塵。
何峰嫌棄灰多,就沒有碰,他看着顧憲海抱着大熊開心的樣子,莫名其妙問了一句:“我帥嗎?”
“嗯?”顧憲海愣住,他反應半天,有些遲疑的看向何峰:“剛才是你說話?你說啥了?”
何峰沉默,半晌才憋出來句你聽錯了。
其實當時顧憲海聽的很清楚,隻不過不相信那是何峰嘴裡能說出來的話而已。
又想到何峰了。
看着手機上勝利的标志,顧憲海感覺自己眼睛看屏幕看的疼,跟鄭晏非打個招呼下線了。
自從分手以後,顧憲海患上了另一種病。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看啥都能想到何峰。距離兩個人分手的時間已經過去七八個月,按理說他應該早就忘掉這段感情了,但是他沒有。
顧憲海把這歸功于他和何峰相處的時間實在是太長,就算分離,忘得也慢。
顧憲海掙紮着翻身,破舊的床闆發出幾聲哀嚎。
他感覺自己渾身都沒力氣,腿腳發酸。
不,其實他很早以前就是這樣了,隻是那時候他很忙,滿心都是學生,身體上的乏力疼痛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麼大事。
在短暫的休息後,顧憲海感覺肚子又開始餓的惡心,但是實在是不想動,就逼着自己睡過去。
這是他餓肚子的時候經常會做的事情,小時候的時候這樣,長大後也是這樣。
睡吧,睡一覺就不餓了。
但是對于已經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顧憲海來說,這種自欺欺人的方法并沒有什麼作用。他昨天晚上就在失眠,今天白天依舊睡不着。
顧憲海最後決定起身,他往自己身上套了一層棉衣,然後抱着白白就往樓下走。
把白白交給房東大姨以後,看着它跟那三隻小狗玩的開心,顧憲海裹緊身上的衣服,聽着大姨“孩兒,怎麼瘦了這麼多?”的擔心話,他到了自己之前經常去吃的那家麻辣燙店。
一碗冒着熱氣的麻辣燙上桌,顧憲海分開環保筷子,夾起根牛筋面,試探性的放入口中。
還是熟悉的味道。
這碗麻辣燙很快的被顧憲海吃沒,出門後,顧憲海勉強走過幾步,離開了門店竄到巷子中,靠着牆蜷縮在雪地上。
疼,肚子裡像着火了一樣,好像體内有個巨大的火球,在燒着他的五髒六腑。
他已經很久沒來吃過麻辣燙了,上次吃是什麼時候?去年?還是上學期?
明明上次吃還沒這種感覺。
顧憲海拿出手機,他翻出黑名單,卻遲遲都沒點開。
顧憲海不知道這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會持續多久。
他就坐在這裡,看着巷子中沒人打掃的積雪,直到臉被凍僵,實在是待不下去了。
顧憲海站起身來,下意識的摸了衣服的兜,想看看掉沒掉東西,卻在衣服的兜中發現了打火機和一盒剩下幾根的煙盒。
有時候,顧憲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
明知道吃麻辣燙和抽煙對于現在的他來講,是件催命的事情,但他還是打開了打火機。
顧憲海站在寒風中抽完了自己僅剩下的煙。
将煙頭踩滅,撿起來包裹進衛生紙裡然後扔進垃圾桶。這套動作顧憲海早就已經輕車熟路。
何峰從來不讓他抽煙。
但是,在何峰不在的時候,顧憲海每天都會抽煙,哪怕抽完以後會咳嗽、會卡痰、會口臭,他還是沒皮沒臉的抽了。
現在回想起來,何峰經常因為抽煙的事罵他打他,确實不是何峰的錯。
顧憲海不知道如果沒有何峰,他的這個破身體能堅持到什麼時候。或許在十幾年前的某個冬天,他就該死了,死在一個無人知道的角落發爛發臭,然後等着春回大地、萬物複蘇,他的屍體會變成大地的養分。
也可能,他的屍體會出現在警局,顧憲海不知道當時有沒有測試DNA的東西,但他想象得出來他父母和叔叔對着他凍僵的屍體痛哭的樣子。
……
顧憲海恐懼着死亡。
他是個很怕死的人,從來都是。
但是真正面臨死亡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多麼的渺小。
顧憲海又打開通訊錄,他緊盯着列表中為數不多的人,手心冒出冷汗,有太多的話想開口,但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放棄了。
手機自帶浏覽器的搜索記錄中,他搜了有關于胃癌早期治療的費用,但是查出來的費用和後續需要的流程讓他喘不過來氣。
他的手指無數次的想點進叔叔的聊天框,點進黑名單把何峰拉出來——
但是他放棄了。
“……活着也都是在吃苦,就這樣吧,也沒什麼意義。”顧憲海自言自語的說道,已經跟死神搶過來這麼多時間了,還不知足嗎?
他應該接受的。
他現在該做的,應該是給白白找一個好人家。
怎麼說也要比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