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憲海突然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搓搓手，有種被審問的錯覺。他本來想如實回答，但是又怕何峰生氣，到時候回學校不和他坐一桌了。

明明才站不久，他就有腿軟的感覺。

“我……我能先坐下嗎……”他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問出那句話。

“行。”何峰站起來，打開房門出去:“我給你拿凳子，你不要亂動我的東西。”

顧憲海連忙答應，等何峰出去，他才敢擡頭看看何峰的房間。

他的房間布局很簡單——一張鋪着藍白條紋床單的單人床、疊的整齊的被褥枕頭、一套桌椅和衣櫃書櫃一體用的木質櫃子。

而他也找到了香氣的來源，是窗台上擺放着的熏香。

他也沒多看，掃幾眼後接着低頭，直到何峰把椅子搬過來。

“請。”何峰把闆凳搬到自己的椅子旁邊，示意顧憲海坐下。

顧憲海坐下後，也不知道怎麼說，隻能大概給何峰講講:“就是……我沒有家長，但是老師不是說了有重要的事，我就，自己給自己開了……然後阿姨想了解一下你在學校的生活，就問我。”

他這說法就是純純糊弄何峰，他也不知道何峰會不會接受他這說法。

“說實話。”何峰明顯沒有接受他這說法，上手扯扯他的新衣服，然後把手放到顧憲海的臉上，輕輕掐一把。

不同于同齡的何峰臉上的嬰兒肥，顧憲海的臉上沒有多少肉，被掐起來以後也是疼。

顧憲海被他這個動作吓得心慌，不由得想起來一句話——暴風雨前的甯靜。

于是他倒豆子一樣把自己想要把弄下去的小心思跟何峰說了。

很明顯，或許是因為李存田對顧憲海的态度，何峰對于他這說法十分的信任。

他示意顧憲海接着說，但是還沒等顧憲海說到怎麼被何秀妍帶回來，那邊房間的門打開了。

顧憲海感受到何峰突然打了個寒顫，然後示意顧憲海别說話，他從書桌抽屜中拿出一張寫着算式的草稿紙，然後遞給顧憲海:“你寫下來，他們出來了。”

顧憲海看着手中的紙筆，把紙筆推回去，然後解釋道:“我不會寫字，我就會寫我自己名字，要不我們晚上或者之後說……”

何峰明顯被他這不會寫字的說法震驚到了，但是轉念一想，顧憲海的卷子确實隻寫名字，寫名字的筆還是管他借的。

如果按照顧憲海沒人教且天天上課睡覺偷吃的習慣，那顧憲海應該不僅不會寫字，他還不會認字。

何峰感覺自己猜對了。

顧憲海隻感覺臉上火辣辣的，感覺四年級還不會認字确實是，丢人，再對比何峰得過的各種金光閃閃的獎狀，更丢人了。

“那我們小聲說。”何峰壓低聲音，然後伸腿把顧憲海屁股下的凳子勾的離他近些，這一動作差點讓顧憲海從凳子上掉下去，還好他及時抓住桌沿兒沒讓自己往後仰。

“那我媽為什麼給你帶回來？”何峰好像在思考什麼，眼睛一直盯着顧憲海的衣服，雖然語氣很平緩，但是顧憲海還是可以感受到何峰在壓抑着怒火。

“我，我牙掉了，就想管阿姨借一點紙，擦一下。不是，是阿姨問我我家長怎麼不在，我想回答她，但是我含着血和牙，一開口就都吐出來了，把阿姨吓到了……”顧憲海如實說道，他張開嘴，露出那個豁口。隻是顧憲海一直都沒有刷牙的習慣，雖然那個護士姐姐給他刷過，牙還是很黃，惡心的何峰差點沒忍住想扇他一巴掌。

何峰大概是明白，大概是他媽媽善心大發把顧憲海給弄到家裡了。

但是李存田的事……

“我們到時候一起跟我媽說說李存田的事吧。”何峰說:“我之前跟我爸說過要換掉李存田的事，但是我爸讓我忍着，說不能濫用職權插手這些事。我媽更向着我，跟我媽說我媽肯定不能像我爸一樣。到時候咱們兩個人說，這樣就更有真實性了。”

“可是、可是按這麼說的話，老師不好，學生和家長不應該更有權利舉報嗎？”

顧憲海察覺到何峰話中的漏洞，猶豫過後才小聲問何峰。

“誰知道呢？”何峰看了眼凳子上彎腰駝背的顧憲海，然後翻開書桌上的作文書開始看，沒再理顧憲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