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中，小玉和喜媚對視了一眼，停下等待狐王過來。

“狐王大人，”小玉的聲順着風雪飄過來，“前面有一處洞穴，可以暫避。”

狐王道了聲謝，與二妖一同向前趕去。

玉柱山兇險，越向上攀登，風雪便越狠，小玉和喜媚自保尚且費力，自然不會關注後面的祖孫二妖。

忽然，有結冰的大塊落雪從山上滾滾而下，雪中包裹着尖銳的碎石，狐王下意識用身體替妲己擋住，碎石紮進身上才感到陣陣吃痛。

狐王悶哼一聲，但這聲痛哼卻被留在暴風雪裡，未能傳到小狐狸耳朵中，他不放心，仍是低頭看了眼，好在妲己依舊低着頭小心走着，她在盡力不讓自己拖後腿……狐王神色溫柔些許，咬牙撐住了。

終于到了前面洞穴之中，風雪嗥叫如兇獸迫近，小玉和喜媚相依着取暖，以往即便在洞穴中仍是凍得人打顫，但這回有六尾玄狐堵着洞口，擋去了絕大多數的風雪。

小狐狸妲己用牙齒輕咬着狐王的前爪，催促道：“爺爺，你進來些，洞口冷。”

狐王爽朗笑了：“爺爺不冷，妲己你好好休息，方才不小心扭了腿吧？”

妲己擡頭看着金色玄狐，爺爺用尾巴搭在她身上，軟軟的，馬上給她回了溫。

“我沒事的，爺爺。”妲己緊緊貼着狐王，“爺爺你也要小心，不要受傷。”

狐王輕聲說：“爺爺這麼厲害，當然不會受傷。”

玉石琵琶精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狐王對着洞口的背上。

狐王方才被雪與碎石砸得受了傷，如今傷口暴露在這冰天雪地之中，還能與孫女談笑風生。

此前剛見到這位，見他笑臉相迎又是有求于軒轅墳，少不了輕視，但如今，因着眼前青丘狐王的舐犢之情，她倒真對青丘狐族這個落魄的舊神後裔有所改觀。

玉石琵琶精又将目光落在瑩白小狐妲己身上，狐王這是将妲己當繼承人培養，實在費勁了心血。

女娲娘娘那兒，的确能學到東西，就是不知道細皮嫩肉的小狐狸遭不遭得住，能不能在女娲娘娘手中活下來。

小玉心想，這小狐狸屆時哭起來，該不會要鬧着回家吧。

四妖休息片刻再度啟程，在大雪紛飛的玉柱山爬了三天兩夜，終于到了太素天娲皇宮前。

狐王還要再進去，卻被玉石琵琶精攔下了。

“女娲娘娘不喜外客，帶上妲己已是我等自作主張，還請狐王止步，莫要為難于我姐妹二人。”

玉石琵琶精語氣恭敬有度，已不像此前那樣笑面虎似的敷衍。

小狐狸妲己下意識繃緊了身子，連背脊上的毛都豎起來了些。

狐王一邊用長尾安撫地搭在妲己背上，一邊笑着說：“老夫一把年紀，不強求見女娲娘娘，自然不随二位大人進去了，老夫就在此恭候便是。”

玉石琵琶精再開口，卻顯得無情：“狐王也不必在此等候，旁邊就是青丘玉溪的路，狐王打這兒回去吧。”

她看了一眼妲己：“妲己若得女娲娘娘喜愛，娘娘自會将她留在身邊，若女娲娘娘不肯開恩，亦會使出通天手段将妲己送回青丘。您在這兒等，恐怕等不到結果。”

還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女娲娘娘心情不好，懶得聽妲己說話，便把小狐狸殺了。

狐王費勁千辛萬苦把孫女兒帶到這裡，若不到片時看到妲己橫屍出來，恐怕……

狐王笑容淡了些，忍不住追問：“老夫稍等會兒，若有個準信，讓妲己出來告訴老夫一聲便是，女娲娘娘看不上她，我直接帶她回去也可，正好不勞煩娘娘了。”

玉石琵琶精卻隻道：“進了娲皇宮，便不像現在這樣自由了。”

她又重複了遍：“狐王大人，莫讓我等為難。”

狐王怔怔了好一會兒，笑容重回了臉上：“好，那……老夫信二位大人。”

妲己抿着嘴，她在努力不讓自己看上去太過忐忑和不舍。

狐王卻像是知道她的所思所想，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溫熱幹燥的掌心再度摸了摸小狐狸的頭頂：“妲己，沒事，記得爺爺跟你說的，無論如何，青丘是你的家，遇事回來就行。”

妲己挺直了單薄的脊背，小狐狸瘦瘦小小的，看上去不能擔得住太重的擔子。

“妲己記住了。”她卻仍一字一句地向青丘狐王承諾着。

狐王站在原地：“二位進去吧，我這便要走了。”

他又催促妲己：“進去吧，别回頭了，哭鼻子就不是可愛的小狐狸了。”

小玉心想，狐王是不想讓妲己看到他背後的傷吧。

“走吧，妲己。”她在前面喊了一句。

小狐狸仰頭，看着狐王，半晌後，不再躊躇，轉身，跟随軒轅墳二妖，一步一步踏進了娲皇宮。

她果然沒回頭。

“好孩子。”

被留在原地的狐王喃喃，眼睜睜看着大門隔絕了他養了許多年的小狐狸，背上的傷痛後知後覺地襲來，叫他一把年紀也紅了眼眶。

……

太素天、娲皇宮、慈石殿。

冰冷的蛇尾纏着淩冽的鱗片，忽而遊弋着殺向剛進門的三妖，玉石琵琶精與九頭雉雞精被蛇尾猛地摔到了殿下，肺腑俱裂，肝腸寸斷。

“這趟走玉柱山上來，沒有受傷？”

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慵懶又漫不經心地回蕩在大殿中。

“靠隻小狐狸，就借了青丘的庇護？”

妲己尚未反應過來，忽然渾身被纏在了一起，冰冷的鱗片穿過她的皮毛，幾乎嵌進她的皮肉中，霎時間就絞幹了她肺腑中的空氣，窒息感鋪天蓋地，如山壓來。

人身蛇尾的娘娘将瑩白的狐狸舉到面前，豎瞳冷冷地睥睨着即将窒息的妲己。

“你，是青丘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