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狐王與東海龍王相對而坐，也無寒暄，直接聊到了如今天底下隐隐傳出風聲的的頭一等大事。
“殷商氣運将盡了，”龍王道，“帝辛即位，國位難以穩固，戲台子搭好，就該截闡二教上台唱戲了。”
狐王神色諱莫如深：“他們這些人想搞的天下大亂，與你我無關。”
龍王卻不贊同：“是麼，我怎麼瞧着，這是個難得的機緣啊，老狐狸。”
他微向前傾：“倘若闡教那位天尊真有意大封天下衆神，隻要我等在其中略微出力，就能混個神當當，不比自己修煉要來的快麼？”
“你家妲己，雖說是天狐的底子，你也實在寵上了天，”龍王不以為然道，“可靠她自己修煉成九尾天狐，卻是遙遙無期。”
狐王沉默半晌，但還是憐惜他自己的孫女：“孩子還小呢。”
“我家三個小子也都還小，”龍王奉行的素來是苦難理論，“現如今除了敖丙我還留在身邊，敖甲與敖乙早就被我打發出去曆練了，再過些日子，我也會讓敖丙和他兩個哥哥一樣離開家。”
“太過心軟，孩子跟不上時代，可是要吃大虧的。”龍王也算是苦口婆心了。
狐王卻不忍将妲己逼得緊，現如今她剛化為人形，連二尾都沒有，更何談九尾之事。
他腦中閃過妲己燦爛的笑臉，最終舍不得狠心。
“是老夫之過，”狐王閉了閉眼，“若老夫天賦卓絕能修成天狐，也不必指望孫輩了。”
龍王聽他都檢讨到自己身上，一下也有些語塞。
龍族與狐族一樣，祖上富過，都曾出過雄霸一方的神，可神也會隕落，再之後逐漸沒落，他們這兩個老鄰居忝居為一方妖王，但終究隻是妖。
龍王又勸他的老鄰居：“你呀，還是好好想想。選對了路子，才不是徒然努力，才能事半功倍。”
龍王的意思，跟着闡教不圖能吃肉，好歹也能喝上湯。
狐王懂他意思，沉吟片刻，才繼續說：“真說起來，截闡二教各有其利弊。”
“截教雖不拘一格，人妖二族并不予以區分，但門下弟子良莠不齊，如今除了通天教主與幾位聖母之外，也隻有地仙聞仲也頗有名聲。”
“反觀闡教，元始天尊之下尚有十二金仙，諸位真人亦是收徒，開枝散葉，已是根基穩固，何況又背靠昆侖修煉聖地，其前景不可估量——可偏偏，是個看不上妖族的。”
狐王笑了笑：“老龍你說，即便闡教元始天尊有封神意願、即便我等投誠，但能否輪得到我們？”
龍王抿嘴，随後道：“那你守着青丘福地，偏安一隅，又有什麼高見？”
狐王也不藏私，直言道：“我等真算掰扯起來，應屬女娲娘娘麾下，娘娘是萬靈之宗、萬妖之主，靠她不比靠旁人強？”
龍王就笑了：“女娲娘娘久居太素天，作壁上觀不問世事已久，可謂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待到闡教封神結束，這天上衆神可還留有你我的位置？”
“誰說是不問世事，軒轅墳二妖不就是娘娘一手提拔出來的麼。”狐王低聲點了點他。
“你的意思是……”
狐王：“我打算請他們帶妲己去女娲娘娘面前一試，若能得女娲娘娘愛重，修成天狐，我青丘有天狐庇佑，自然長安無虞。”
龍王猶豫片刻，卻還是道：“可……你這一招也是兇險，誰知道女娲娘娘是什麼性子，誰又知道娘娘願不願意幫我們這些舊神後裔，若是錯過了機會——”
他最終還是選擇保守行事：“我還是傾向于給闡教賣個好。”
兩個老鄰居對視一眼，心知肚明對方主意已決，此事再談，隻是徒傷和氣，便默契地換了個話題。
“敖丙給你家妲己帶了魚來，”龍王換了個輕松的語調，“說來也怪，這是敖丙第一次說要我帶他出門，想不到就是來你們這裡。”
狐王大言不慚：“你方才也說了，我們青丘可是塊福地，敖丙願意來，也是情有可原。”
“不要臉。”龍王罵了一句，轉言道，“罷了，我看看那小子為何要找妲己，勞你帶路了。”
狐王走在前面，嘴上卻不饒他：“你都來多少次了，還要我帶路？”
二妖王之間氛圍還算輕松，可出了會客殿沒多遠，就都看見了烏泱泱一大片平頂的棚子。
狐王偷瞄了一眼龍王驚詫的模樣，神清氣爽，大方介紹道：“嗐，見笑了，我們妲己在青丘威望甚高，想當初，連天狐大人的廟宇，衆狐狸都不願意蓋建供奉，如今隻用一個月，衆狐齊心協力，竟然給妲己建了個——”
狐王回憶了一下，接着說道：“——說是叫做食堂，為要感念妲己呢。”
狐王重點強調了一下“隻用一個月”和“齊心協力”。
龍王不可置信地看他。
食堂是什麼東西，這是用來感念妲己的？居然這麼大？！
狐王更高興了，笑得合不攏嘴：“哎呀哎呀，老夫還是老了，就聲望這一塊，真是要被年輕人超過去咯。”
“龍王大人不要見怪，不要見怪。”狐王一句接一句地往龍王心口紮。
所謂神仙，除自身實力之外，受萬靈供奉亦是相當重要，妲己不是天狐勝似天狐了。
——當然，這是建立在二妖王不知道什麼是“食堂”的情況下。
龍王眼神好使，一眼就在衆狐狸中看見了敖丙，他的好兒子正興緻勃勃地說着什麼，但妲己表情嚴肅，他兒子困惑地歪頭，似乎正在好奇為何不能博美人一笑。
這丢人玩意兒！
殊不知這邊敖丙正在謙虛讨教。
“難道說，殷夫人不生孩子，靠吃特殊的東西就能生了？”
妲己表情嚴肅極了：“我可沒有這樣說，你不要以訛傳訛。”
敖丙還想再問，耳邊傳來了一聲響亮的龍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