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州街道上，人來人往。

雖然瑤州遭了水患，但終究是魚米之鄉，富碩之地，上遊地勢較高處，城中百姓的生活并未受到較大影響。隻是街上多了許多災民，房屋被沖，田地被淹，丢了謀生的手段，迫不得已拖家帶口在街上乞讨。

街頭雖然有人按時施粥，奈何僧多粥少，粥中又無甚米粒，靠着坐在牆根的災民們唉聲歎氣。

林昌平走在街上，看着路邊一個婦人拍着懷裡孩子的後背，安慰着說：“不哭了，不哭了，爹爹回來給你買餅吃......”

她懷裡的小姑娘頭發亂糟糟，臉上髒兮兮。她好容易在娘親的安撫下止住了眼淚，發絲粘在濕潤的小臉上。擡眼時看見了林昌平，一雙懵懂的大眼睛水靈靈的。

林昌平不由得想到楓兒她娘去世那年，他自邊疆匆匆趕回京都。年紀尚小的林楓跪在靈堂中，聞聲回頭時，也是這樣一雙浸了淚水的眼睛。

他心内歎息一聲，正要上前。一旁，一個帶着鬥笠，被汗水浸濕了後背的男子先一步走上前去。

“阿爹！”

男子彎腰抱起小姑娘：“丫頭。”

“怎麼樣？”婦人撐着牆站起來，迫切地望着男子。

那男子歎了口氣，搖搖頭：“今日也沒有發銀錢。”

“這可怎麼辦呀......”婦人眼裡泛起淚花，“可是這堤壩也不得不築，那是我們的家呀......”

“沒有銀錢，是不是就不能買餅了？”小女孩小聲地問爹娘。

那婦人不忍直視女兒瘦削的臉，背過身去，無聲流淚。

“娘，你别哭。”小女孩奶聲奶氣地說，“我不吃餅了。”

“二位，”林昌平走上前，自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收下銀兩，去給孩子買點吃的吧。”

夫婦二人回頭看到林昌平驚訝了一瞬。男子看到他手中的銀子又搖搖手：“這位大哥，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可是......我們不能收你的銀子啊......”

“收下吧。”林昌平将銀元塞進男子的手裡，“我用這銀子，向二位問點事情。”

看了看丈夫懷裡的女兒，婦人一咬牙：“那便多謝這位老爺了。您是我們一家的恩人......”說着就要給林昌平跪下。

“诶！使不得！”林昌平連忙饞起那位婦人。

“那...你快去給環兒買些吃的，我留在這兒回答這位恩人的話。”婦人從男子懷裡接過女兒。

看着那男子小心翼翼地揣着銀兩往集市上去了，林昌平回頭對婦人道：“方才聽二位說，現在百姓參與修築堤壩不發銀兩了？這是怎麼回事？”

“唉，這本來參與堤壩重建的百姓，每日是能領到一些銀錢的。像我們這樣被大水沖了房屋田地的人，幫着修築堤壩，也算是有了一個維持生計的方法。可是數日前，平日負責分發銀錢的官差說，以後不發銀錢了，銀兩要留着修築堤壩。一直到現在，就再沒發過錢了。”

“那街口不是有官服施粥的人嗎？”林昌平看着面黃肌瘦的小姑娘說，“怎麼還會餓着肚子？”

“這位老爺有所不知，”婦人遙遙望了一眼街口，“不知為什麼，這施粥的份量，是越來越少。災民又這麼多，我帶着孩子，也擠不過人家。就算領到碗粥，那也像米湯一樣，一碗粥裡能有十粒米都算不錯了。”

許是終于找到了宣洩的口子，那婦人說着說着，哽咽起來：“堤壩那邊不發銀錢，去幫忙的人越來越少。可是大壩不修好，我們怎麼能回家去，豈不是要一直過這風餐露宿的生活？孩子她爹去幫忙，就沒法去尋别的活計，隻能我帶着孩子做些針線活，賣些錢勉強糊口。今年這日子，真是難捱啊......”

“娘，你别哭了。”小女孩癟着嘴用袖子給娘親擦臉上的眼淚。

“娘不哭了，不哭了。”

林昌平面色凝重。沒想到瑤州竟然是這樣的情況。

“堤壩那邊，朝廷已經又派了人過來幫忙了。相信不久後，就能重築完畢。讓孩子她爹爹去城裡尋個活計吧，日子會好起來的。”林昌平看着小姑娘笑了笑。

“真的嗎？”婦人臉上揚起驚喜的笑意，遠遠朝着天邊拜了拜，“陛下仁慈，陛下仁慈啊！”

四周目睹了方才發生之事的災民，誠惶誠恐又迫切懇求般慢慢圍過來。

“好心人，行行好吧！”

“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

“給點兒吧！”

“行行好，求您了......”

“這......”林昌平看着眼前一張張消瘦又帶着塵土的臉，一時有些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