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躍下馬車,回頭看向身後。
來時的方向,天空湛藍而晴朗。随着靠近大荒,愈加渾濁而昏暗,直到天塹那邊的風沙漫天。
“那連通人界和大荒的那座橋呢?”看着向兩側蔓延的溝壑,林楓疑惑地回頭,看着方隐年掀開車簾躍下馬車。
“我記得書上說過,人妖皆難越過天塹,唯有一座橋梁連接兩界。可是這裡沒有橋,我們要怎麼過去呢?”
方隐年沒有回答她,隻是緩步走向天塹邊緣。
“诶诶诶,你别往前了,”林楓一把抓住方隐年的袖擺,“小心掉下去了!”
“無妨。”方隐年輕輕拂下林楓的手,揚起一個安撫的笑。下一刻,他的周身氣波流轉,衣袂無風自動。這些看不見卻仿佛有形的力量,自半空順從地聚在他的手印之間,凝成一個小小的光球,随之射出一道光柱,點亮了天塹邊緣的一塊形狀奇怪的小石頭。
林楓睜大了眼看去,才發現那原來有一塊界碑,隻是過于小巧,淹沒在了空寂而荒涼的底色裡。
片刻後,一座白玉拱橋緩緩自對面延伸,另一端落在兩人前方兩步距離的地面上。
“自動的,伸縮橋?”林楓的嘴張得可以吞下一個雞蛋。
身邊,方隐年看着有些不解,卻還是耐心地和她解釋:“法陣以靈力驅使,并非自發運作。不往橋方才也并非縮回,隻是隐于法陣的遮蔽下。”
“哦......”林楓恍然點點頭,“那......玉門也是如此顯現的嗎?難道這橋上還有一個掩蓋玉門的法陣嗎?”
“知返門隐于橋頂,雖其名曰門,實際卻是阻攔的法陣。”方隐年側目看向林楓,嘴角帶着一絲揶揄的笑意。
“......”林楓牽了牽嘴角,心裡默默道:這原身始終是紙上談兵,就算看過豬跑,沒吃過豬肉還是不知豬肉的滋味。何況她看的都是哪門子胡說八道的教材?書上寫的煞有其事,到這兒一看,兩模兩樣。
不過,這名字......
“不往橋,知返門,建造這橋和在此設下法陣的人,很不希望人妖兩族來往嗎?”
“據我所知,初代妖王同人界定下契約,妖族同人族各安其界,或許正是怕如今這樣的局面出現吧。”方隐年垂下眸子,喃喃道,“或許人與妖當真永不往來,就不會......”
他話音頓了頓:“走吧。過了橋,就是大荒地界了。”
林楓壓下心中的疑問,跟在方隐年的身後上了橋。
快要走到弧頂,她想到什麼,停下了腳步。
“這知返門......我能過去嗎?”
“知返門其實是為妖獸所立。若身上沒有靈力,它于你而言便如同虛設。”
“那它會攔你嗎?”林楓擡頭,“你身上有靈力,不會回不去吧?”
“你忘了?想要離開大荒的妖,須得取出妖丹,換取玉牌。”說着,方隐年自腰間解下一個挂墜。
林楓凝眸一看,原來當時在馬車上初見方隐年,他腰間的玉墜,便是進出大荒的憑證。
跟在方隐年身後走過不往橋後,林楓感到身後一陣風掠過。回頭一看,發現橋面又消失在了峭壁邊緣,應當是在他們走過天塹後,法陣又将不往橋隐藏了起來。
而駕車的車夫也過了橋,正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身後,寬大的帽檐将他遮得嚴嚴實實。
“你怎麼也跟過來了?”林楓皺着眉開口,“既然你是護送我到大荒,我現在已經到了,你沒必要再跟來了吧?”
那車夫身形一頓。
“其實,他......”方隐年欲言又止,被林楓出聲打斷。
“沒聽說嗎?”她刻意壓低着聲音,“那妖王祺雲兇狠殘暴,吃人不吐骨頭,你不怕跟來被他吃了嗎?”說着,林楓沖他做了個鬼臉。
還沒等車夫回複,身後傳來一聲方隐年的冷笑。
哦,她忘了,在他面前說他們妖王的壞話他會生氣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
“帶上吧,”方隐年皮笑肉不笑地打斷她,“萬一我們妖王要吃你,還能拉上個墊背的。”
林楓立馬識相地閉上了嘴。
大荒一路上景色寂寥荒蕪,無甚可看。若硬要說出個優點,那隻能說如此空曠遼闊、凄清冷寂的景色她還是第一次見,着實被自然的宏偉和人類的渺小狠狠沖擊了。
不過看多了隻餘乏味,長時間睜大雙眼,稍有不慎,還會刮一眼睛的沙子。林楓眯着眼看路,心中着實對困守大荒的妖充滿了同情。
妖壽數綿長,若一輩子待在這個幾千年也不會産生太大變化的地方,也太無聊、太可憐了。
由于馬車無法過橋,且地面大小石塊遍布,馬車寸步難行,在大荒的交通便隻能依靠雙腿。
走了半天,林楓歎了口氣:“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呀?”
“對了,”想起什麼,她疑惑地四下看了看,“大荒不是妖獸栖居的地方嗎?怎麼進來這麼久,一隻妖獸也沒看到?”
“妖獸都栖居在大荒東北部的靈谷裡,就是前方那座山,名喚昆侖。避風面的山谷内風沙較小,孕育出了一些草木,是大荒中最适宜生存的地方。”方隐年語氣怪怪地說,“你以為妖那麼傻,都站在風沙裡等你來參觀呢?”
林楓:“......”
沒想到看着溫潤謙和的一個人,哦不,一個妖,陰陽起人來,還挺有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