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說話注意點哈！我們Coco姐很強的，想挖她也不稀奇。”

“嗨！沒說她不好，她是挺正經的，但架不住Joseph有手段啊，之前市場傳訊經理和他那事酒店上下誰不知道？去他房間過夜都見怪不怪了。從一個美工升到經理才一年半，簡直是笑話。”

“你說别人我管不着，反正别給我家Coco姐潑髒水。”

“得！你Coco姐最棒最美最香！不過你得提醒你家Coco姐，離Joseph遠點。”

“怎麼說？有瓜？”

“他那個圈子的老外，玩得很髒的，下作得很。”

“可我聽Bob講電話那意思，Coco好像已經答應跳槽過去了。”

“等等，我想知道，Coco Zhou要是去了，Jayden是不是也要去？”

“這就不知道了，他倆現在到底什麼關系？聽我們部門的人說有次碰到他們在隔壁商場看電影，我還在車庫好幾次遇到他們坐一輛車。”

“反正我們部門裡面是經常看到他們倆形影不離的，但是也沒公開說是不是談戀愛。”

“據我所知，應該是Jayden還在追求她。”

煙已經燒到盡頭，煙灰累積成長長的一截，最終折斷掉在地上，接着升起一絲焦糊味。

從後面幾個人聊到周方圓開始，喬澤川就忘了再将煙遞入口中。他分不清楚這些聲音分别來自誰，隻抓取到幾個心驚肉跳的關鍵詞，“跳槽”、“滿滿的愛”、“下作手段”、“形影不離”。

出來之前想吐出的那口悶氣現在更盛了，剛才鑽入鼻中的焦糊味燒的不是煙蒂，而是他的心髒，不然怎麼現在既麻、又堵、還痛。

心中被燒出來唯一的想法就是：去他媽的！放棄不了這份感情，就放棄抵抗吧！

真沒必要做這種對自由意志的鞭撻與背叛的行為，喜歡就喜歡了，就這麼着吧！

喬澤川站起來的力道重，椅子往後拖得響。後面幾個男生目光被吸引過來，就看到臉色鐵青的喬澤川，看向他們的眼神分明帶兩分殺氣。

先站起來問好的是禮賓司Lawrence：“喬總好！”其他幾人也陸續站起來，露出尴尬的神情，聊着上任總經理和女員工的桃色話題被新任總經理聽到，很丢人。

喬澤川聽出來Lawrence的聲音是讓提醒老外玩得髒的聲音。他的銘牌顯示是禮賓司，各個酒店收消息最靈通的崗位，他說出來的話看來并非空穴來風。

隻是看了一眼，喬澤川向他們簡單點頭回應就離開，什麼話也沒說。留得幾人面面相觑。

——

周方圓沒想到安穩度過一天而已，就要面臨最害怕的事，喬澤川直接撥到辦公室分機号找她：“周經理，帶上消費金額top30的會員名單到我辦公室。”

“喬總，這事您應該找銷售部的Betty，她負責這一塊兒。”周方圓還是想躲。

電話裡的語氣不容拒絕：“Betty參加路演去了，她向我推薦了周經理，說你對這些客戶的了解程度比她熟。”

喬澤川的辦公室在6層，6層一半的面積是日本特色餐廳TOKI，另一半打造成幾間寬敞明亮有窗的辦公室。有行政辦、總經理辦公室、政府關系總監辦公室、業主代表辦公室、一間單獨的會議室和兩間比其它辦公區域不知道香幾倍的衛生間，畢竟領導們的屁股都金貴一些。

Joseph還沒搬離總經理辦公室，在他交接結束之前，喬澤川暫用一直空置的業主代表辦公室。周方圓常去Joseph的總經理辦公室，但是是第一次進來業主代表辦公室，西城H酒店的業主方漢泰地産資産太多，有一位兼任的業主代表很少出現，幾乎都是線上辦公，至少在周方圓在的三年裡，這位業主代表沒有任何存在感。

踏進辦公室的第一感覺，就是格調不亞于總經理辦公室，更大的窗，更通風的空氣和更雅緻的裝修，竟還有一間單獨的衣櫥。Joseph那間雖然也不錯，但他總仗着私人空間，忽視京市室内禁煙的規定，把辦公室熏得臭臭的。

喬澤川看到她一雙眼帶着無措和好奇左邊瞧完右邊瞧，落在他眼裡隻覺得可愛。他扣上西裝，親自站起來紳士地拖開辦公桌前的椅子喊她過來坐下。

上司叫下屬過來談事而已，不知道怎麼的被喬澤川整得像兩人在西餐廳裡約會似的，周方圓有一瞬間的無所适從，心中又開始緊張。

喬澤川像是看穿了她的情緒，打開抽屜拿出來一瓶新的精油，滴了幾滴在香薰加濕器裡。周方圓瞟了一眼，瓶子上的英文是Ylang。

“我記得你房間裡有香薰蠟燭，周經理應該不會鼻敏感。别緊張，好聞的味道能讓你放松一點兒。”

香薰蠟燭…周方圓沒想到他記憶力這麼好，心裡慌亂地想他還會不會記得那件事。

擡眸又見他解開西裝外套，撸起闆正的袖子，露出手臂的肌肉線條。再左右歪了歪脖子，右手松了松領帶，兩指不經意地落在襯衣第一顆紐扣上靈活解開。

喉結剛好露出來了。

周方圓低頭挪開眼神。

精油的香氣飄散開來，人卻放松不了一點。

她拿出報表遞給喬澤川，很貼心地準備了兩份，這樣就可以各自看手中的報表。

喬澤川掃了眼表頭，她導出來的信息很有用：姓名、會員級别、房晚數、累積消費金額、公司名、職位、個人信息都一目了然。

周方圓沒有任何寒暄地直接進入主題開始講top1，喬澤川遞來一杯水放到她手邊，杯身有一瞬間觸碰到了她的手背，是溫的。

“Betty說你同這些會員都挺熟。不着急，先喝口水，你有大把時間和不太熟的我慢慢講。”

眼前的人冒出了這麼一句話，周方圓不知道他所說的“不太熟”是反諷還是别有用意，印象中和三年前的喬澤川聊天不多，但當時的他說話從沒有這些彎彎繞繞。是指的他對這些會員信息不太熟？還是指沒有通過他微信的事算不太熟？亦或是他想提醒三年前最後一次見面時她幹的荒唐事？

一想到那天的沖動，周方圓頭往下埋了些。兩側劉海落下來，她現在就想多落點頭發下來擋住她現在燒起來的面龐。

喬澤川眼神沒有離開過，他親眼看到面前的人是如何耳根子紅透了的。一時不忍，迅速翻看兩頁後出聲問她：“六大師住了這麼久，居然還排不上top10？”

“對，因為他隻有單純的住房、用餐和洗衣消費。我們的累積消費金額包含了其它費用，例如宴會算一個大項目，您看top1-8的這幾位就是在我們酒店既住，又吃，還開會。再例如top5的這位金再再先生經常去中餐廳消費，而且每年端午和中秋都會在酒店購買至少200盒的粽子和月餅，這些收入我們都進行了統計。如果喬總您想要單獨住房用餐收入累積的排名報表，我可以重新拉一份名單出來。”話題談回工作，周方圓逐漸恢複了思考。

“不用，這樣很好。你繼續吧。”

其實昨天Betty已經來講過一遍了，本身讓周方圓來辦公室，講報表隻是欲蓋彌彰的借口，他真正的打算并不在此。

可是周方圓講的角度和觀點，又确實和Betty很不一樣，對之前接受到的信息進行了很好的補充。Betty說她對客戶的了解程度很熟，講得謙虛了，她甚至連其中幾個人身體有什麼疾病、愛吃什麼菜、抽什麼牌子煙、甚至有幾個女朋友都門兒清。

喬澤川想，剛才那句和自己“不太熟”的玩笑話是一語成谶了。這麼比起來，他們倆确實不算了解彼此。

僅僅30個客戶，Betty講了20分鐘，而周方圓講了一個小時還沒結束。

不知道是因為話說得多，還是剛才臉頰燒過一次，總覺得缺水，周方圓的一杯水很快見底。喬澤川為她添了一次溫水，他把握着節奏，打斷提出問題然後展開讨論。

直到等來了一通電話。

沒多久，門外響起敲門聲。

周方圓問：“喬總，您有事就先忙，我們可以再約時間。”

喬澤川直視着她的眼睛，一秒鐘也不放過，他想看她的反應：“要進來的是Joseph。”

“那我先走了，您們談。”倒是沒有一絲慌亂。

“等等。”喬澤川叫停她，快速站起來，直接拉起她的手臂帶到了空蕩的衣櫥裡，關上了燈。

周方圓面對突如其來的黑暗和接近，不自覺使出點力量抵抗，然而和他的力氣比起來，等于白費。

喬澤川忽然俯下身，嘴唇靠近周方圓的耳朵小聲說：“在這兒等着，給你看戲。”

這一道短暫的熱氣噴在敏感的耳朵上，鼻間傳來喬澤川身上混着煙草和雪松的味道，清冽溫柔。周方圓不禁顫了一下，手裡捏着報表的勁更緊了。

木門被推上，黑暗逐漸籠罩，三年前的夜晚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周方圓在突如其來的昏暗環境中逐漸适應，木門推上時留了一條細縫，外面透進來的光給了她一些視線。周方圓将手掌往上擡，蓋住了自己的眼睛，就這麼突然一閃念，她也想看看三年前喬澤川被她蒙住眼睛時，是什麼樣的心情。

身體居然沒出息地開始回憶，喉間有些渴，嘴唇還是燥，剛才那兩杯水算是白喝了。

記憶是玄妙的僞命題，用一種相似的環境下偶然産生的肌肉記憶進行僞裝。周方圓不可否認，隻有不斷去回想過、咀嚼過，才會有不自覺重現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