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澤川丢人了,在周六這晚。
半夜醒在周方圓的床上,頭疼欲裂開始回想晚上發生的事。
起先是帶着兩瓶好酒随紀軒來赴宴,紀軒說開個電話會議讓喬澤川自己坐一會兒。
周方圓一個人在廚房裡忙活,休閑短褲下是修長筆直的腿,圓領短T露出她白皙的脖頸。喬澤川僅僅瞟了一眼便不再敢看,或許因為開了空調,比室外幹燥得多,他不停喝着待客的蘇打水。
不過半小時紀軒就結束了,他站在周方圓身後雙手覆在肩頸處給她緩緩按摩,順手得好似日常親昵,“累壞了吧?”
周方圓對上紀軒,滿足地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停止,“幫我把菜端出去,可以吃了。”
是和諧的畫面,如果沒有喬澤川在的話。他開始後悔為什麼答應踏進夫婦倆的家裡,沒有身份但注意分寸地吃醋,這感覺不好受。
後來再去回憶,沒成想這畫面居然是紀軒和周方圓離婚前的最後溫馨時刻。
坐到面前的時候,喬澤川看到周方圓的脖頸處有幾道紅印子,是剛才按摩的力道造成。這麼容易就留下印迹的敏感皮膚,總是看着白淨完整,一眼就得知周方圓和醫生說的事是真的。
喬澤川心虛了,似乎無意間看到的一切都不自覺地往不堪的角度去聯想。他邊用酒刀開紅酒,使着勁間邊在心中暗罵自己:窺探他人的生活沒有任何教養與禮貌。
一餐好飯,吃得惬意。周方圓的手藝不錯,夫婦倆的感謝被喬澤川一筆帶過,三人開始聊起許多酒店的趣事。
壞就壞在那酒上,兩瓶下來他都快吐了。明明以前和雲多多喝過這款啊,當初沒這麼勁大的,此刻腿軟目眩趴桌上太丢人了。
紀軒其實也喝得差不多了,剩一個喝汽水的周方圓收拾桌上殘局,看着兩個大男人的醉相隻想笑。
紀軒去衛生間醒了醒跟周方圓提議:“這孩子成這樣,我也扛不住送他了,就讓他去次卧歇一晚吧。”
周方圓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平靜回答:“行,我搭把手你把他擡起來。”
那次卧是周方圓睡的,平時她和紀軒分了兩間房各自過夜,紀軒早出晚歸的,怕打擾妻子的睡眠,久而久之兩人就默契了這個做法。周方圓沒有任何反應是因為她在心裡從來沒有疏遠過紀軒,睡兩間房不代表不能再睡一起,不排斥反而很樂意。
而喬澤川是躺下沒多久就意識到了一些事。一張小床,鋪着粉與藍相間的床品,純棉舒适,枕頭上若有似無的香味可能來自她的洗發水。床頭櫃上一條充電線,一個綠色的小劉海夾壓着一張對折的黃色紙條。
他打開看了一眼,發現是之前踏青那天,周方圓求到的下下簽。
窗邊有一張梳妝台,上面是她常用的護膚品,還有兩個香薰蠟燭。旁邊随意堆着兩本書,被一台iPad壓着沒看清是什麼名字。側邊就是一面書櫃,夫婦兩人的幾張合照在櫃子裡對着他笑,任誰看了都覺得是一對幸福眷侶。
那,這麼幸福的夫妻為什麼要分開睡呢?還有,嘴上說着不在意一張簽文的周方圓,為什麼放在床頭,究竟反複去體悟了多少次?猜測又止不住地回來了。
喝得很多比徹底喝醉要難受得多。清醒着感受胃裡的翻騰和天旋地轉,偏偏腦筋裡還停不住愚鈍地思考,明明知道此刻腦子轉不動的,還忍不住去轉。
他能聽到外面已經沒有動靜了,在他迷糊的一段時間裡,紀軒和周方圓早已經在主卧躺下。喬澤川在等,等可能出現的一絲聲音,或許他們會擁抱和接吻,或許還有别的。即便沒有,他們也在共享呼吸,交換氣味,以及一張被子裡不可避免的觸碰。
聽到了會揪心,沒聽到也不代表有多安心。
他在想,為什麼不喝醉呢?完全醉的那種。醉倒沒有意識,聽不見也醒不來。
“你嫉妒嗎?”喬澤川在心裡問自己,“像個小偷一樣,見不得光的心思,可憐又可恥。”
當小偷就當得徹底一點,喬澤川決定離開。他受不了這種淩遲,但走的時候看着床頭櫃上那枚張簽文,鬼使神差地塞進了褲袋裡。
拿走它,周方圓就不會再因為一個偶然的不幸運而多難過幾分鐘。而且,他總要留點她的什麼東西,如果不再見到的話。
從客廳離開時看到,燈已經關了,外面月光從陽台門灑進來能看到室内的整潔有序。周方圓的手腳又輕又麻利,兩個男人醉在房裡的時候,她收拾好家裡再收拾好自己,不打擾到任何人的睡眠。
喬澤川輕輕合上大門,夜晚的風涼快舒爽,徐徐吹來的時候他覺得從牢籠裡出來好自由。是牢籠吧?那間令他窒息又沉迷于某種快感舍不得離開的屋子。
他決定步行回家,兩公裡的風足以讓他清醒。深夜街道的靜是偶爾有聲的靜,帶着背景音的心靜,不像在周方圓房間裡的靜,那間房沒有任何聲音但心裡卻吵的不行。
喬澤川決定的離開不止是那間屋子,還有這個城市。
他開始認真思考雲多多的建議,聽從父親的指令去留學,用物理距離和理智去克制不可自抑的暗戀。
放過周方圓,這句話他沒有資格說,放過自己總可以吧。
命運總是特别愛開玩笑,讓他貪戀一個人卻無法擁有,縱他想又命他收。在順遂的二十多年人生後,喬澤川想他可能是被嫉妒了。
果然,黑雲翻墨未遮山,老天爺玩弄人世間的手沒有停下。
喬澤川耳膜裡嗡聲在打轉,因為他在路邊便利店的門口,看到了周方圓。
至此,他回不了頭了。
他才不要回頭。
明知道沒有結果,還是想要陷進去。
周方圓身上是新的短袖T恤和長褲。蓬松的頭發散下來随着微風飄逸,可能剛才洗過了,但依舊不怎麼幹。
周方圓也看到他,投來驚訝的眼神。“你不是在我家睡覺?”
“那你呢?不是在你家睡覺?”
喬澤川又覺得,問了等于白問,兩個人都面對面站着了,還說些廢話。
他瞧見她手裡拎着的白色袋子裡有三瓶啤酒,疑惑了:“剛才不是說不喝酒喝汽水的嗎?”
得!又問了句廢話。
喬澤川轉念想,一個人裝得再好,也有想要偷偷喘息的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