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趙瑛天蒙亮就起床了,隻簡單地洗漱了一下,水都沒喝一口,就叫趙真給她準備一盒貝币,再把昨晚留下來的蜜糕給她備好。
趙瑛拿着這些東西跑到罕答的住處,看到罕答正坐在院子裡等雲琸收拾東西。
果然,他今天就要走。
趙瑛生怕遲了,一路跑來的,喘着氣道:“還好來的夠早,不然就要和大人錯過了。”
“你?”罕答微淺的眼眸裡生出幾分悸動,又夾帶着一些不解,“你如何知道我要走?”
“大人在海岱城時,身邊帶了二十多個仆人,五十多個守衛。但這次來昭信城,隻帶了四個仆人十個衛兵,可是大人肯定是為了來去方便才把仆從留在他處。”趙瑛沒能立刻緩過氣來,索性坐了下來。
罕答這張地氈是白色的皮毛,估計是昂貴的白狐腋制成的,僅夠一人使用,很小,趙瑛隻能挨着他坐着。
趙瑛把手裡的東西放在罕答面前道:“大人在其他城市還有事務沒有結束吧?”
罕答對這樣的近距離接觸無法脫敏,隻覺得一股熱意莫名升起,喉結滑動,一聲“是”生硬地從他口中流出。
趙瑛打開錢盒子,又把提籃上蓋的苎麻布揭開,笑着說:“大人行路勞頓,又不懂武藝,千萬要保重自身。這些錢和甜糕請大人收下,在路上享用。”
“你,特意早起來送我?”他想起從海岱城離開的那個早晨,趙瑛也是這樣,特意早起坐車送他出城。
他竟然還記得那天她穿的是一件淺米白色織雷紋花型的衣服。他去過幾十座城,經曆過幾十次朝日送别,可是腦子裡有印象的,唯有海岱城那一次,他對跪地拜别的趙瑛說,專心一點,别在半路上走岔了道。
趙瑛殺蘭琴的時候,他認可她的選擇,那是一種悲憫萬物的向死求生。而現在,她殺了湘冉,擅自做主取走一名待選神女的生命,這不是走岔了道嗎?
可他竟然會替她遮掩,怕不是着了她的道。
罕答看着眼前的禮物,不禁想笑。到底是怎麼樣的大聰明,才會給人送錢當作臨行禮物,而且一出手還這麼多錢?
“錢你留着自己用吧,我收下這個。”罕答把籃子上的蓋巾重新蓋好,挪到自己這一邊,然後從衣袖中取出一個烏木制的盒子,遞給趙瑛:“既然拿了你的甜糕,我也送你一件回禮。”
這種烏木自帶一種香氣,是珍貴的黑沉香,光這個盒子就是一件貴重的禮物了。盒子裡還會有什麼驚喜?
趙瑛打開盒子,隻見盒子裡放着一個蛋。
她以為罕答這樣高的身份,手指縫裡漏出來的沒準是鴿子蛋大小的明珠,沒想到他這麼實誠,給了一個鴿子蛋。
“這是什麼鳥蛋?”
“信鸢。”
“信鸢是什麼鳥?”
“成年的信鸢非常聰明,飛遍千山萬水依然記得回家的路,能在萬裡高空之外看到站在地下的主人。”罕答說:“曾經有些古老的部族會馴養信鸢為他們傳遞信息,現在信鸢很少能見到了。”
趙瑛見過趙羯訓鷹,覺得對鷹本身來說很殘忍,熬鷹的時刻很容易把鷹熬死,所以對飼鷹這回事不太感冒,就推脫道:“這個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這枚蛋是我在路上撿到的,他被他的族人遺忘了,獨自一顆蛋也甚危險。你好好照顧他吧。”
罕答很堅持,趙瑛她隻能卻之不恭。“多謝大人,我會好好保護它的。”
罕答的視線掃過眼前的人,她正在小心翼翼地把盒子塞進袖袋裡,放好之後卻又抽出來,把自己的手帕墊在盒子裡的鳥蛋底下,才重新放進去。
他不理解自己這種奇怪的行事是怎麼回事,難得的信鸢給了她,她能好好待它嗎?自己以後會後悔嗎?
也許不會非常後悔吧。
“回去吧。”罕答說,“我整理過後就要走了。”
趙瑛猛地擡起頭,展開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大人一路平安。希望能在王都再相見。”
罕答沒有回答,隻是點頭。
趙瑛起身行禮之後走了,罕答目送她離開,然後打開竹籃的蓋巾,取出一個蜜糕嘗了一口。
真甜啊。
*
趙瑛沒有到處亂逛,徑直回到住處,剛巧趕上大公子派來的文官蔡宣正在通知:“下一輪選拔的吉日還有一段時間,請各位小姐安心住下。侍衛長已經增加了一倍人手日常巡邏,一定會保護好各位小姐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