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之中，積雪已深。

天快要暗了，孫堅看了身邊幸存下來的寥寥數人，他知道，等最後一縷光明徹底隐入山那頭，死亡的陰影就會覆上這片土地。

他沒覺得害怕，此刻他心裡唯一的祈求，就是希望不要有人來救援。

仿佛是雪壓斷了竹枝，發出奇怪的嘎吱聲。孫堅握緊了手裡的刀，他知道，這最後一戰終于來了。

黃祖橫刀立在不遠處，他看起來有點失望，雖然能殺了孫堅也不錯，可他更想殺的人卻不在此處。

他揮了揮手，弓箭手上前，取箭搭弦拉滿弓。

孫堅閉上眼又睜開，他自來骁勇善戰，便是明知自己今天要交代在這裡，他也暗暗發誓，死也要拖着黃祖一起。

他自己的仇，自己來報。

就在黃祖要下令放箭時，衆人隻覺腳下的雪地突然微微震動了起來。他們面面相觑，難道是孫氏的援軍來了？

黃祖眉頭一皺，才想要回頭查看，身邊的副将卻指了前方，顫抖着聲音道：“那，那是什麼？”

孫堅等人也意識到震動的來源在自己的後方，聲音越來越大，震感也越來越強。

“是山獸！”

不知是哪方的人先喊了出來，隻見從山林深處湧出一大群飛禽走獸。山雞野兔自不必提，體型碩大如野豬、猛虎，甚至是本該在冬眠的黑熊，不知是被什麼驅使着，轟隆隆朝這邊飛奔而來。

“是山鬼顯靈，山鬼顯靈啊！”黃祖軍中有人驚恐道，丢盔棄甲，慌不擇路要逃命。

黃祖本要取箭射殺臨陣脫逃者，可飛禽走獸已至跟前，它們就像沒看見這群人類一般，擋路者皆被踩在腳下，猶如洪水過境，寸草不生。

直到林間再度陷入沉寂，黃祖推開死在自己身前的荊州軍，他吐出一口鮮血，借着火把微弱的光，在雪地上摸索着自己的戰刀。

刀還沒有找到呢，他先聽見了一聲輕響，叮叮鈴鈴，仿佛遠古傳來的聲音。

他擡頭，就見一個身影出現在視野裡——那是一個女人，一身的白，若不是烏發紅唇，幾乎就要與這純白的世界融為一體了。她走路是沒有聲音的，若不是手中金鈴輕輕作響，隻怕自己到死也不會察覺。

“喲，想不到你這超雄老登還活着呢。”

明明是個年輕女子的笑聲，卻令他這個上陣殺人無數的老将突然間心頭一凜。

“你是什麼人？”黃祖終于找到了自己的那把戰刀，“在此裝神弄鬼。”

還活着的荊州軍圍在他身後，舉着或折或彎的兵器，猶猶豫豫，不知是該逃還是留。

女子輕輕笑了一聲，她打了個響指，從她身後的暗處緩緩走出來兩隻身形巨大的動物。

黃祖等無人識得，仿佛神靈庇佑無人傷亡的孫堅等孫氏之人卻認了出來：“食、食鐵獸？怎麼荊州山中也有食鐵獸？”

“那就要看你怎麼選了？”女子開口，“你要是就此鳴金收兵，我就是那人美心善的仙女；你要是還想殺孫堅将軍，”她臉上的笑意斂去，不知從何處拔出一把寶劍，橫眉冷對，“我就是要你死的閻王。”

黃祖怒不可遏：“妖女！”他舉刀劈來。

白衣女子不慌不忙，甚至還能打個呼哨。

那兩隻食鐵獸迅速駝了孫堅及孫氏子弟上背，眨眼的功夫，雙雙消失在竹林間。

金鳴震響，激得林間落雪紛紛。

黃祖自恃大力，不防這女子一柄細劍，竟能生生架住他的刀。刀都被砍出一道豁口，她的劍卻完整依舊。

“你到底是什麼人？”黃祖面目猙獰，目眦欲裂。

女子卻忽而一笑，左手不知從何處又抽出一把劍來，直直抹向他的腹部。

黃祖無法，隻得抽身退後。

再擡頭，那女子已消失不見，真如鬼魅一般。

“是山鬼！一定是山鬼！山鬼顯靈了！”

“住口！”黃祖喝道，“持我令速去調兵！就是要把這座山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到他們！”不千刀萬剮，難消他心頭之恨。

孫堅一行人被兩隻食鐵獸馱着，穿過竹林，進了一處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