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竹深知這個時代的人難以接受她剛才的說辭,尤其是這把年紀的。
所以她也不惱,隻笑道:“您或許覺得是無稽之談,但在我的家鄉,就是人人都讀書的。無論男女,無論貧富,都要上九年的學。文史政治,天文地理,就算是知道些皮毛,那也是好的。”
白發學者氣得直哆嗦:“這天底下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地方?簡直是聞所未聞!”
剛才為着一時意氣,折竹也說了太多,再辯下去隻怕會自爆,所以她隻笑了笑。
陳宮倒是個好人,還替她找補說:“聽聞折竹女官原是在隐鸢閣師從左慈閣主的,能有這番想法,可見左君确是有教無類了。”
行吧,折竹心想,幸好還有個隐鸢閣在,凡是他們理解不了的,她解釋不了的,往仙人身上一推,一了百了。
不過陳宮雖那樣說,也隻是說給他身邊的人聽的,折竹看他神色,他自己倒是不怎麼信的。
不知為何,明明他和藹可親,又善解人意,可折竹從他的眼神裡卻解讀出了不一樣的意味。
至于是什麼,她一時也說不上來。
隻是直覺告訴她,若是掀開那層幕簾,露出的恐怕不是什麼好東西。
從那之後,折竹便不怎麼過去了,隻是衣食照舊供給。
就連張超都比她去得勤快了——畢竟他的長兄張邈也曾在辟雍學宮讀過書,替自己的長兄去探望昔日恩師,倒比折竹這個廣陵王府代理人更合适得多。
好在很快劉小寶便回來了,城裡的别院也修繕得差不多了,辟雍學宮的人不日便可搬過去。
“什麼?你跟孫堅拜了把子?”
劉小寶跟折竹來喂月亮撈撈,兩人兩貓面對面坐了,聽她絮絮叨叨說這次外出的見聞。
“是啊,我也沒想到,孫堅将軍意外還挺平易近人的,一路上也很照顧我和張郃——對了,你還沒見過張郃吧?下次有機會你一定要見見,那可真是個美人啊。”
劉小寶說着,塞了根筍給撈撈。
“美人?”折竹不禁回憶起當年初見文醜時的震撼,“能有文醜美嗎?”
“嗯——”劉小寶思索了下,“袁紹曾說過,他的美貌絲毫不遜于文醜。”
“哦?”這折竹可就來了興趣了,能讓袁紹那個臉盲都誇贊的美貌,想必是真的美貌了。
“樓主,折竹姐姐!”
是伍丹來了,前些時候她回汝南探親,今日才回來。
“剛剛我從前院來,好像看見陳宮先生了。”
“對呀,”劉小寶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來,“陳宮先生如今就住在廣陵了。”
“什麼?”伍丹震驚。
與此同時折竹也很好奇:“小丹,你認識陳宮院長?”
“認識呀,”她點了點頭,“我的女師也是他的弟子。”
“啊……”折竹恍然大悟,那就說得過去了。
“怎麼樣,回家一趟,有沒有覺得高興些?”劉小寶将筍遞給伍丹,讓她來喂撈撈。
先前從颍川回來,伍丹明顯情緒低落了些。以為她是想家了,恰好伍氏來人,劉小寶便讓她一道回了趟老家。
伍丹咬了下嘴唇:“家裡都挺好的。”
折竹和劉小寶對視一眼:“小丹,你之前是不是見過郭嘉?”她決定開門見山。
“诶?”伍丹握着筍的手一頓,接着又磕磕絆絆道,“是,上次在颍川……”
折竹搖了搖頭:“不是在颍川那一回,我是說,在更前面。”
伍丹久違地沉默了下。
劉小寶見狀,擡手拍了拍她的背:“不想說就不說,沒關系的。”
伍丹卻搖了搖頭:“在父親行刺董卓的前夜,他,他來過我們家。”
果然。折竹和劉小寶交換了個了然的眼神。
“的确是那位會做出來的事情啊。”劉小寶歎道,看撈撈和月亮躺到地上,疊着竹葉吃。
“父親他,是很嚴肅古闆的人。”伍丹兩隻手托了臉,“我想象不出他會去刺殺董卓。”
“小丹以為,是郭嘉的遊說嗎?”折竹問。
伍丹想了想,放下手,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不了解郭嘉那個人,甚至是我的父親,我對他都知道得不多。那晚在父親的書房裡,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想了,”劉小寶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衣裳上的草屑,又輕輕按了下伍丹的腦袋,“小孩子家家的,還是開心點好,煩惱的事情交給我們大人,你就想想今晚想吃什麼吧。”
對于劉小寶的話,伍丹是無有不從。她瞬間綻放出少女燦爛的笑臉,使勁嗯了一聲:“我想吃折竹姐姐做的那個炒面,牛肉炒面,加多多的牛肉!”
折竹忍俊不禁:“倒是不挑,沒點什麼佛跳牆之類的。”
劉小寶立馬就像牛皮糖似的擰了過來:“那我要個佛跳牆。”
折竹當即翻臉:“我看你像佛跳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