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碼頭,王府儀仗威嚴。
四周做買賣的百姓議論紛紛:“這麼大陣仗,不知是要接哪位貴人?”
“需要廣陵王親自來迎的,那必得是宗室公卿啊。”
随行的女官們聽見,忍不住笑道:“他們若是知道,殿下來迎的不過是個從西蜀山間出來的女子,不知該作何感想。”
禮官周群聽得分明,他輕咳一聲,示意衆人噤聲,繼而走上前,來到這位年輕的廣陵王身邊。
就聽她笑說:“當年也就是在此處,你一個人用一輛破舊的馬車,将我和前輩迎回王府的呢。”
想起當年事,周群也忍不住唏噓,真是如白駒過隙一般。
劉小寶眺望江面,她肩上的披風被吹得獵獵作響。雖然他們都勸她低調行事,一切從簡,可這回她就是要用最盛大的儀式,來迎接最美好記憶裡的故人。
隐忍從來都不是她的天性,這麼久了,她也該任性一回了。
“小寶!”
伴随着這喜悅的一聲,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視野裡。
周群注意到,這位向來堅韌的殿下,一瞬就紅了眼眶。
他又望向江上的女子,绯色衣裳似一團烈火,将原本蕭瑟的江景都燒得鮮豔起來。
船尚未停穩,折竹便一馬當先跳上碼頭
她的劉小寶也如同兒時一般,從人群中飛奔出來,不管身後的人如何呼喊,要她注意這個保持那個,統統都化作耳邊風被她掠過。
此刻她的眼裡就隻有她的折竹姐姐,隻希望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能近一些,再近一些。
直到雙手交握,四目相對,會心一笑後,兩人緊緊擁在一起——這是闊别了幾年的擁抱,劉小寶一點也不想放開。
喜上心頭,她甚至還抱着她的折竹姐姐轉了個圈,然後順勢将她打橫抱起,就要往岸上去,根本不管随後這廣陵城裡将會傳出怎樣的謠言。
還是折竹按住了她:“等等,還有行李呢。”
劉小寶卻不在意:“會有人安排好的。”
折竹卻搖搖頭:“還有你師尊給你帶的東西,另外,你還沒見過月亮和撈撈呢。”
師尊時常給東給西,劉小寶早已習慣,隻是聽聞月亮撈撈,她一挑眉:“哦,莫不是?”
折竹點頭:“就是。”
“走,我先去看看。”她放下折竹,兩個人手牽着手,又上了船。
周群給唬了一跳:“殿下!”他可生怕她上了船就跑了,他相信這位殿下絕對能幹得出來這種事。
好在隻是虛驚一場,雖然招搖,但折竹還是順利入住了廣陵王府。
也多虧了劉小寶執意招搖,王府裡出身世家大族的人不少,或有不滿廣陵王對一個鄉野女子如此看重,卻也不敢當面來尋折竹的麻煩。
唯有傅融近來很是頭疼。
誰都知道王府收支艱難,也就是這兩年吧,漸漸收回了些田産鹽礦,大家夥兒的日子才稍微好過了些。
可這位廣陵王已是個敗家子,如今又來了位“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姐姐,府裡的支出更是飛速增長。
她們仨——早在看見那位折竹女官帶來的兩隻黑白糯米團子時,阿蟬就已經淪陷了,上街買新衣服,打新首飾,還有數不清的稀奇古怪的零食。
再這樣下去,月底就又該赤字了。
除此之外,還有她堆積下的各種公務——就因為要陪她姐姐四處遊玩,就恬不知恥地全都推給了自己。
雖然他是住在王府裡,可那并不代表着他就一天十二個時辰全都賣給她了呀,牛馬也是需要休息的好嗎?
一番思想鬥争後,他決定今晚就去抗議。
不滿歸不滿,到了時辰,他還是乖乖去給那兩隻小團子喂食。
你别說,小團子還真是可愛啊,明明隻有黑白兩色,卻搭配得剛剛好。
折竹女官說它們才半歲多,正是軟糯可愛的時候。後面會長得比人還要高,一巴掌就能給你呼掉半條命。
傅融覺得此話存疑,這嘤嘤叫的小可愛,怎會兇悍至此?
喂完食出來,經過庭院,他見侍女仆從們往來其間,還聞得一陣陣肉香,不由得問:“這是在做什麼?”
侍女笑道:“哦,傅副官,殿下從外面買了頭牛回來,說今晚烤肉吃。”
一頭牛……傅融的心又開始滴血,這個敗家子!
他跨進庭院,一隻奇形怪狀的似乎是爐子的東西被放置中間,上面架子上攤着一排肉串,油滴進下面的炭火裡,發出滋滋的聲音。
阿蟬蹲在旁邊,一手一串肉。見他隻盯着看,于是遞過一串給他:“喏。”
傅融接過:“這爐子哪來的?”
“哦,你說這個啊,”負責烤肉的侍從笑道,“聽殿下說,是前幾日折竹女官去鐵匠鋪定制的,今天做好了,就拿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