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因簡單檢查了一下仇飛兩個人的交通工具,他們開的是一輛十分老舊的裝甲運輸車,車身甚至還殘留着履帶的痕迹,麋因看得啧啧稱奇,“這個老夥計都應該進博物館了,這是個古董。”
寇鴻尴尬地搓動雙手,“這是村裡生産社的公共交通工具,是全村人送給我們的。”
麋因看了一眼能源核心,無奈地搖頭,“這種老式的裝甲,不能換電池塊,必須要固定在充電樁上等着,我要是臨時焊接幾個充電端上去,又會降低機體的使用壽命。”
寇鴻搓着下颌思考,“壽命?這台裝甲其實早就過了使用期了,一直都在村裡修修補補,堅持着開到現在。”
麋因撓了撓腦殼,“你們本來打算去哪?”
仇飛哭喪着臉答:“我們想去東邊的傭兵市場淘點零件和材料,原本計劃中間在環界收容中心補充一遍燃料和水,哪知道在這個地方抛錨!”
“你們也要去環界收容中心?”麋因覺得過分巧妙了,幹脆提議,“那一起走吧,可以用鋼索連接裝甲,我們拖着你們上路。”
仇飛跟自己的小夥伴對視了一眼,他還是很不好意思,“那、那我們付一點電錢?”
麋因肯定是不會收他的錢,但是她想了個委婉的辦法,雇傭了仇飛當攝像師,給自己的這趟東行之旅拍攝一些視頻,權充當作是路費了。
“你們去那個收容所幹什麼?”仇飛和小夥伴一起擠在後座上,阿布隻能被團吧團吧裝在後備箱裡。
其實麋因想回答:我們出來躲禍。但是她不好意思說出口,取了個非常體面的說法,“我們……出來玩!比賽太緊張了,弄得我心情緊張,睡不着覺,我非常需要休個假!”
寇鴻感歎一聲,“我隻會為錢睡不着覺!什麼時候我也能單純享受比賽就好了。”
麋因被他說得極其心虛,呐呐地閉了嘴。
幾個人在飛艇上睡過了後半夜,清早時,天光微亮,頭頂一束微茫光彩投落在青檸檬色的小飛艇外殼上,自動駕駛模式關閉,飛行器靜悄悄停在一塊圓形灰磚砌成的小場地上。
半天,後備箱裡傳來阿布悶悶的喊聲:“有沒有人能放我出來?給點機權行不行?”
麋因打了個哈欠,茫然地睜開眼,看見熟悉的艙室内景,一擡頭,忽然怔住,對面玻璃上貼着一個東西,那是一雙……翩然舒展的翅膀,鱗羽鮮豔,活靈活現,不過麋因心裡卻隐隐知道,那是個人工造物,大概是個機械大蝴蝶。麋因盯了幾秒,慢慢感覺一種蓦然生出的幹渴,在喉嚨裡開始作祟,她下意識收縮了一下喉管,又忽生出一股涼爽的甘甜滋味,從喉管沖出口腔……
“麋因?麋因!”靳京在她肩膀的一側搡了一下,玻璃上的蝴蝶立馬被驚起,揮舞着輕飄薄翅轉瞬飛走。
麋因從白日夢裡清醒過來,蓦地一扭頭,看着他擔心的表情,怔愣地問:“我們到了嗎?”
靳京點點頭,“聽着阿布喊的,應該已經到了。”
麋因轉到後排,把睡得四仰八叉的仇飛和寇鴻兩個叫起來,仇飛睡眼朦胧地把自己掃帚一樣的發型壓了壓,寇鴻掏了掏口袋,忽然怔住,趴下身鑽進座位下那條狹小的空間裡。
麋因迷惑地問:“你在找什麼?”
底下傳來他悶悶的哼聲,“我有兩塊晶石不見了……”
麋因沒放在心上,“可能昨天晚上你的睡姿太豪放了,晶石從口袋裡掉出去了。”
“沒有哇。”寇鴻摸索了半天,忽然被一件尖銳的東西刺到手指,嗷一聲蹦起來,後腦殼又撞在座椅底,發出一聲巨響。
“有東西!有個活物在下面!”寇鴻在後座上吱哇亂叫,仇飛同時感覺到一個冰涼梆硬的東西流竄到了自己這邊,跟着嗷一聲,竄上了天棚抓着把手。
靳京又抓緊了電子铳,朝後面喊:“别急,鎮定!我看看!”
麋因勉強穩住自己,大喊一聲:“阿布,掃描整個艇艙!除了我們四個……加上你,五個之外,還有什麼東西?”
細微的嗡嗡運作聲之後,阿布反而平靜地回答:“找到了,是一個……未知電子寄生蟲。”
寇鴻倒抽一口氣,眼光不可置信望向麋因,“你在哪買的這艘飛艇?黑市嗎?有人給你安裝電子寄生蟲?太離譜了,他們想要幹什麼,暗殺你嗎?”
“不可能!”麋因斷然否定了他的猜測,“黑凱樂就算再勇,他也不可能做這種事,他又不蠢!”
“吱吱——吱吱——”幾聲莫名的鳴叫在座椅下響起,仇飛又把自己往上提了提,生怕自己掉下去,仰着頭生嚎:“我看見了!是一個 ……電子大蜘蛛!救命啊!!”
麋因迅速眼光下轉,看到了他說的那個大蜘蛛,那東西的形狀其實有點抽象,一圈金屬絲般的節肢中間,豎立着一枚形若燈泡的組件。與其說是個大蜘蛛,倒更像噬菌體……
“麋因!前面!”靳京忽然喊了一聲,悄悄叫她往另一側看。麋因感覺到極其不妙,慢慢扭向飛行器前面,看見一條好像大蚯蚓的東西,黏黏糊糊地貼在玻璃上,末端微微張開,就像人的喉管吐出一句溫文爾雅的話來:
“歡迎幾位客人莅臨環界收容中心,不好意思,我有一隻噬晶體跑出籠子了,它沒有攻擊性,請不要恐慌,打開飛行器讓它回來,好嗎?”
寇鴻咬着牙,試探地伸手把後座的側門推開。他腳邊那隻金屬爬蟲呲溜一下子從側門縫隙擠出去,吓得寇鴻全程縮窄身體,躲在座位的一角。
等到噬晶體溜走了,仇飛才把自己從懸挂的狀态解放下來,一松手跌落回小夥伴身邊。他的舌頭還沒完全捋直,磕磕巴巴地問:“什、什麼東西?噬晶體是、是啥東西呀?”
麋因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從自己那一側下了小飛艇,走近看着眼前這一幢建築物,天線聳立、怪誕嶙峋,近處一排探照燈打出蒼白刺眼的光,在清晨的微芒裡把倒扣的碗形場館照射得陰森可怖。麋因吞了吞唾沫,低低的聲音說:“進去,是個好主意嗎?”
仇飛和寇鴻一齊狂猛地搖頭,麋因也堅定了自己的念頭,“不然……我們掉頭回去吧?”
“不好意思,我剛才在裡面忙着找噬晶體,沒有盡快出來歡迎幾位客人。”一個男人穿着白色研究制服,從支開的正門走出,他40許的年級,眼尾皺痕明顯,不過面相生得溫文爾雅,親睦和善。頭發間雜着很多白發,添了兩分憔悴,眼波倒是柔光和煦,首先直勾勾地盯着麋因,“你就是夏娃這一代的傳人,麋因?”
“你就是……詹先生的兄弟,詹……”
“鄙人詹白宇。”他微微颔首,做了個簡短的自我介紹,然後又重複了一遍問題,“你就是夏娃的後裔,麋因?”
“對……對啊。”她也不知道這個問題是不是真有這麼重要,呐呐地應承下來。
詹白宇的笑意加深,眼尾的皺痕也飛揚起來,一展臂,站在森然堂皇的建築前,“歡迎來到環界收容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