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祈隻好聳聳肩,讪讪地笑了一下:“時間太久,我可能得想想。”
“沒關系。”阮庭榭說,“不急。”
随後他起身從櫃台拿了一支棒棒糖,遞給伊甸,聲音很輕,問她:“是不是困了?”
伊甸确實快要睡着了。她接過糖果,沖阮庭榭笑了一下。
許夢揚對埃文低聲道:“是不是到她睡覺時間了?那讓她先睡吧。”
埃文點頭,轉身拍拍伊甸的肩膀,用一種明顯是家鄉話、誰也沒聽懂的拉丁語系方言柔聲跟伊甸說了幾句話。
小姑娘眨眨眼,比了個手勢,然後放下小花盆,環抱着趴在胳膊上睡着了。
接下來的故事,就算是專門講給洛祈的了。
“在拉丁美洲最西邊,有個叫智利的國家。它的名字來源于印第安語,意為世界的邊緣。”
哄睡妹妹,埃文坐回卡座,講了一個驚駭而詭異的故事。
“我出生在智利首都-聖地亞哥旁邊的一個小鎮上。”他徐徐道來,“在拉丁美洲,各國的經濟實力相差很大,巴西和阿根廷分庭抗禮,GDP幾乎占全洲的2/3。而智利基本靠漁業作為支柱産業。因此,我父親早年一直是個漁民……”
埃文的家族世代都是漁民,或者說,整個小鎮的居民,都心照不宣。他們從不考慮别的選擇,出海,捕魚,收網,再出海。一年四季如此。
連鎮上的學校,基本都隻教捕魚的知識,鮮少有通識教育。
人們都說大海是最懂人的,隻要敬畏它,它就能保佑海邊的人,豐盛平安。
然而到了埃文這一代,變數出現了。
他有一個青梅竹馬,是個叫莉安的姑娘,比他小兩歲,二人一起長大。埃文很喜歡這個姑娘,但不知為什麼,莉安看上去總是郁郁寡歡。
十四歲那年的夏天,氣候異常的熱。
埃文生日前一個月,莉安忽然找到他,說想出海去看看。
埃文是水中好手了,當然欣喜地答應。在和鎮上的長者确認出海條件都很适宜之後,他做了充足的準備,希望能讓莉安在旅程中開心些。
他們在下午日頭正盛時出發,沒準備走多遠,埃文盤算着,最多到複活節島。
莉安坐在船頭,顯得心事重重。
不久,他們順水進了洋流。
這洋流埃文從小到大遇見過無數次,他知道順着洋流,不久便會被帶回海岸。
然而這一次,他的經驗,失靈了。
大約幾百米,洋流就變得十分陌生,埃文警覺地觀察四周,發現并沒有按照往常的流向回去,反而越流越遠離海岸。
不好。他拉起桅杆上的備用帆,準備往回駛。但無論做什麼,都像是徒勞。
小小的船隻一路遠流,好像有自己的目的地。
遠方的積雨雲正在彙聚,埃文的後背沁出了汗。
忽然,莉安站了起來:“我聽見了!”
她臉上的憂愁一掃而空,和埃文的焦急形成鮮明反差。
“什麼?”埃文問她。
“我聽見了。”但她隻是重複,“有人……在呼喚我。”
終于,陽光被他們的小船甩在了身後,陰沉襲來。
暴風雨漸漸落下來,有什麼從海上的雨霧中浮現出來,埃文仔細辨認,是座島嶼。
他很有些疑惑,這是到複活節島了?可是從航程來說,應該沒這麼快啊。
忽然一道白光,随後雷聲響動。轟的一聲,劈中他們的桅杆,船帆迅速起火,又被澆滅,隻好搖搖欲墜向旁邊倒去。
埃文脫力地拉着帆繩,但根本擋不住那股傾覆的力量。
“莉安!”他大喊着,在船身翻過去之前,一把抓住了女孩的手腕。兩個人一左一右,靠雙臂懸挂在翻覆的船上。
船還在加速向前行進。
浪濤洶湧,埃文隻有靠大喊才能讓對方聽見,“莉安,抓緊我!”
船身發出分裂的聲音,埃文近乎絕望,可就在他看向女孩時,對方卻很安然地沖他笑了一下,她沒有喊,可是埃文聽見了,聽得清清楚楚。
莉安在對他說謝謝。
她說:“謝謝你,埃文。”
又說,“别擔心,我會一直保佑你。”
一個巨浪打來,二人齊齊被水卷走,船身徹底四分五裂……
等到再次醒來,埃文發現自己回到了岸邊。
陽光依舊正盛,小船奇迹般泊在碼頭,和出發前一模一樣。
唯獨不同的是,四周隻有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