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那天,不巧下起了暴雨。
灰黑色的天空被厚重的積雨雲吞沒,在連綿不斷的雨聲中,窗外空蕩蕩的街道上隻餘留下車輛行駛的噪音。
不是适合出門的天氣。
“怎麼會這樣……”電話對面的人語氣失落。
我盯着玻璃上的水痕,下意識問:“那我去黃濑同學家裡吧?這樣你就不用淋雨了。”
這個時候我沒有在想複雜的問題,隻是單純在思考該如何将原定的學習計劃進行下去。
“……诶?”他顯而易見地愣住,本能地發出代表疑問的音節,“诶?!”
“那樣不太好吧!”聲音幾乎有些慌亂。
好像也是,就這樣擅自說要去别人家裡,未免太不禮貌。
“唔。”我想了想,又問,“那要來我家嗎?我一個人住,所以不用擔心會打擾到誰。”
“重點不是這個!我姑且也是異性吧?把男孩子單獨叫到家裡很危險的!”
原來乙女遊戲的定番台詞在現實中是真實存在的,感覺下一秒腦海中就要出現他一本正經地說着“男人都是大野狼”的畫面了。
我慎重地說:“沒關系,客廳裡有監控,如果發生什麼事情我也會報警的。”
“……那還真是令人放心。”
因為不忍心讓我在雨天出門,好心的同桌糾結許久後還是決定來我家。
聽見門鈴聲時,我正對着習題冊昏昏欲睡。雖然剛起床沒多久,但吃過午飯之後升糖又困了起來,加上雨天就是很适合睡覺,和學習組合起來更是效果拔群。
我迷迷糊糊地拉開門,屋外的雨水和微涼的風一同落在臉頰上。
“下午好。”穿着常服的黃濑涼太收起傘,扯下臉上的口罩和我打了聲招呼,露出燦爛的笑容。
即便背景是陰沉的雨天也依舊閃閃發光。
好!這下午也太好了!
困意煙消雲散,我側身讓開位置,用無比恭敬的語氣說:“黃濑先生,請進!”
“哎?為什麼是敬語?”
我接過他被淋濕的外套放進烘幹箱,又拿來吹風機。沙發上的他正用手指撚着濕潤的發尾,看上去像一隻在仔細打理羽毛的鳥。
平時應該是愛幹淨的挑剔性格吧,這樣一想忍不住愧疚起來了。
“抱歉,需要幫忙吹頭發嗎?”我問。
黃濑涼太停下了動作,被打濕的額發從指間落下,垂在眼前。他本能地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是沒能反應過來,話語稍微遲來半秒。
“謝……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慌亂、無措,我從他身上捕捉到了少見的情緒。客廳明亮的燈光下,對方偏白的皮膚上透出代表緊張的薄紅。
我表情空白地将吹風機遞給他,轉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放松過頭不自覺地就做出了沒有邊界感的舉動,最近的行為太奇怪,明顯把人吓到了。
我怎麼可以這樣?
對,就算是暗戀也不能這樣做啊?畢竟對方完全沒有那個心思,我應該稍微考慮一下他的心情。
總之冷靜地進行了反思。
*
我應該不算聰明的類型,隻是因為沒有其他愛好,所以能把多餘的時間用在學習這種無趣的事情上。
黃濑涼太顯而易見是聰明的人,但完全沒有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所以隻要用心的話就能做好……大概。
“嗚……根本記不住啦,這也太多了吧……”一小時後,他癱倒在桌上用可憐虛弱的語氣抱怨道,那張完美的臉被書脊壓出一道醒目的紅痕,柔軟的發尾淩亂地散落在書頁上。
我收回視線:“這樣嗎,記不住的話就算了吧。”
原本無精打采的人瞬間直起身:“這就放棄我了嗎?!對不起!總之我會繼續努力的!”
“啊?不是……”
我隻是想說應該沒人能狠下心來強迫這樣的黃濑同學做不願意的事情……算了,反正他好像又充滿幹勁了。
“稍微休息一下吧,要喝點什麼嗎?茶、咖啡、或者飲料?”我起身問。
“碳酸飲料?”
“可爾必思可以嗎?”
“嗯,謝謝。”
我從冰箱拿出冷藏過的飲料,遞給他一罐,又坐回了茶幾對面。
充斥着夏草與雨水味道的空氣在室内流淌,淅淅瀝瀝的雨音中,原本喧嚣的世界像是陷入了淺眠,變得安靜下來。
一個人待着更好——其實也會有覺得孤獨的時候。
窗外的花開了、看到了形狀奇怪的雲、回家的時候碰見了野貓、買到了很好吃的便當……如果有人願意縱容我的任性,可以聽我說些無聊的話題,待在我能夠注視到的地方就好了。
隻是得到的越多,就會變得越加貪心。
我清楚地明白,這隻是青春期司空見慣的悸動。為了他記憶中的我永遠是完美的模樣,這份無足輕重的心緒終将成為秘密。
可逃避和依戀、痛苦與幸福卻是放在同一個地方的。
所以心髒才會在陣痛中依然不知疲倦地顫動。
“伊織是從東京轉學過來的吧?為什麼會一個人來神奈川呢?”放下飲料罐的黃濑突然好奇地問。
“隻是心血來潮想要感受一下自由的獨居生活。”我打開易拉罐的拉環,開始随口胡扯,“搬去東京以前住在這裡,選學校的時候就直接按通勤距離選了。”
“所以才來了海常嗎?”
“其實最開始選的是城西的升學高中,但是沒考上。”我說,“不過海常的編入考試也是擦着合格線過的,因為面試結果一團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