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有點奇怪。”
社團活動結束後,更衣室内,黃濑涼太又一次與森山由孝并肩而立。
森山十分配合地發問:“什麼很奇怪?”
“伊織她看起來不太對勁。”
“稱呼得這麼親密,你們不會已經在談戀愛了吧?”
“根本沒有那回事!”
“是嗎,那就好。”
“不,為什麼是‘那就好’啊?”
黃濑擡手關上櫃門,想了想又說:“她最近好像在躲着我,既不主動搭話,視線對上還會馬上移開。”
“莫非你做了什麼讨人厭的事情?”
森山提出合理猜測。
“第一反應是這個?我什麼都沒有做!”黃濑以笃定的語氣即答,又猶豫着補充了一句,“……大概。”
“那就是她自己遇到了什麼事,那麼在意的話就去問問吧——總覺得這個對話似曾相識。”森山若有所思地擡起頭,“所以果然還是喜歡?”
這句疑問同樣也似曾相識。
黃濑怔住,輕皺起眉頭,露出了面對代數題時那種認真又困擾的表情,最後平靜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森山提起凳子上的書包,順手和離開的部員打了個招呼,又回頭說道:“真不像你啊,你應該是那種在有好感的階段就約會,然後自信告白的類型吧。”
黃濑頓了一下,似乎是在腦海裡預演完那個場面,果斷地回答:“不,有很強烈的預感,如果我這樣做了絕對會被超鄭重地拒絕,然後開始被躲着。”
“反正你現在也在被躲着,沒區别吧。”
“區别還是很大的!”
跟在森山身後走出更衣室後,黃濑沉思着垂下頭,視線落在腳尖。
比起喜歡,更接近于“想要變得親近”這樣的想法。
或許也有那麼一瞬間萌生過“不管了幹脆直接告白先交往試試吧”這種念頭,又馬上被果斷否決。
……奇怪。他可不是那種會壓抑本能思考那麼多複雜事情的成熟大人。
經過走廊時,那隻經常流竄于體育館附近的貓正停在窗下,隔着敞開的窗戶和他對上視線。它悠然地甩了一下尾巴,對着他們叫了一聲,飛快地鑽進了草叢裡。
他駐足,視線停留在空蕩蕩的草坪上。
就好像,他不主動伸出手,對方就永遠不會靠近;但如果靠得太近,又會被立刻遠離。這種情況下,實在沒辦法抱着那種随便的态度做出更加越界的事。
和他不一樣,那孩子是絕不會因為“孤身一人”而感到寂寞的類型。
她永遠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抱持着那份一視同仁的柔軟态度,但那雙眼睛從來沒有主動納入過任何一個人的身影。
這種無法把握的不安讓他感到一絲焦躁。
黃濑涼太是字面意義上的天才,無論什麼都學得很快,因此很快就會厭倦。
而在與人相處這點上,太容易獲得的好感同樣會被他下意識排除在選項之外。
因為總會不斷有人對他傾訴愛意。
他是擅長扮演、也是擅長“被愛”的人。
優越的美貌,外在的熱情,出色的能力。在擁有這些利器的同時,他清楚地知曉該如何運用它們。
——所以不會有人拒絕他。
可是。
可是為什麼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從國中——不,從幼稚園開始就被愛意和贊美簇擁着長大的男孩子,在少見的挫敗感中變得躊躇起來,想要迫切地做些什麼證明自己,卻又覺得這種行為太過輕浮。
最終變得越來越在意。
……聽上去他好像個得不到關注而失落的幼稚小孩。
走在前面的森山也跟着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說:“戀愛啊……決定了,明天放學就去咖啡店搭讪落座後進門的第一位女性吧。”
“随便過頭了吧!”
“愛情可不是等來的,隻有行動派才會獲得勝利。你也是,不用煩惱那麼多,高中生就應該好好享受青春,别留下遺憾。”森山語重心長地說,“隻是不要因為交了女友沉迷約會然後逃訓就好。”
“前輩……”
黃濑露出被鼓勵之後受到觸動的感動表情。他看向森山,唇邊緩慢牽起笑容的弧度,随後帶着那副燦爛的笑臉伸出大拇指自信地指向自己。
“不過這點就請放心吧!我就算不戀愛也能安心逃掉訓練的!”
“?”
*
我是個自私的人。
當初轉學的理由是不想傷害家人——所以學校裡的老師、同學還有無辜的路人就沒關系。
埋藏于内心深處的不等式随着異能力的存在而浮現,由此伴生的愧疚和自我厭惡如附骨之疽,啃食着越發清明的思緒。
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比起當個随時可能被引爆的地雷,說不定還是幹脆退學,當個家裡蹲宅一輩子比較好。
這天放學後,坐立難安的我提着書包從座位上站起時,突然感受到了身側如有實質的強烈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