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濑涼太從體育館出來的時候,我正蹲在地上和草叢裡的三花貓對視。它低伏着身子,垂着尾巴對我露出飛機耳,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我的不幸在沒有動物緣這一點上亦有體現。
可是貓真的很可愛!
我是忠誠的貓派,支撐我好好學習的其中一個動力就是畢業之後獨居能養貓。
“伊織!”身後響起歡快的聲音。
我與小貓長達五分鐘的僵持終于被打破,它猙獰地發出一聲喵嗚,龇牙咧嘴地逃進了草叢裡。
啊呀……失敗了!
我失落地捂着被不小心劃傷的手。
“沒事吧?!”那道歡快的聲音驟然變得焦急起來。黃濑涼太在我身旁蹲下,慌張地伸出手,“這都出血了,我帶你去醫院!”
能感覺到濕潤的氣息從很近的距離傳來,我一瞬間從地上彈起:“不用的!我有打過疫苗,不用擔心!已經習慣了!”
我後退兩步,熟練地從擱在長椅上的包裡拿出消毒噴霧和創口貼。
“說什麼習慣了,這不是更讓人擔心了嗎……”他依然維持着蹲姿,自下而上地仰視我,語氣無奈地說。
仰視是一個無意識示弱的角度,而以往處于這個位置的人總會是我。夕陽溫柔的光裡,少年的目光也無比柔和,沾了水汽的金發溫順地垂下,看上去手感很好。
我眨了眨眼,手上的動作不自覺停下。
真的好像大狗狗,好想摸一下。
其實狗也不錯啊,就是不适合社畜。畢竟精力太旺盛了,還容易寂寞,需要遛這一點也有些麻煩。
“……”
“欸?為什麼突然打了自己一巴掌?!”
“有蚊子。”用物理手段趕走失禮念頭的我僵硬地說。
這之後我們一起往學校外走去。經過校門時遇到了籃球部的部員,對方先是和黃濑打了個招呼,然後又爽朗地揚起手裡的汽水和面包向我道謝。
我禮貌地揮手,同時欲哭無淚地想:臉都被人記住了啊好絕望……
頭頂突然落下很輕的重量。我擡起頭,率先看到一節幹淨白皙的手腕,光線透過布料在皮膚上暈出一圈淺淡的輪廓。
然後才看清被用來敲醒我的東西——是一盒水果糖。
“一直煩惱的話運氣都會變差吧。”他将還沒拆封的糖果塞進我手裡,朝我眨了下眼,“我偷偷拿了兩盒,分給你一份。”
這句話也沒說錯。消沉時我的運氣格外差,糟糕的事情會像多米諾骨牌那樣環環相扣接踵而至。
我茫然地捧着水果糖道謝:“謝謝。”
雖然本來就是我買的。
車站附近的坡道上,一群充滿活力的國中生從上方跑過。不知道聊到什麼話題,有人難為情地用手肘捅了一下同伴的腰,躲閃不及的男生往側邊躬身,塞在背包網兜裡的籃球也順着這個動作掉出。
那顆圓球在地上彈跳幾下,沿着傾斜的坡度開始加速向下滾落。
前方傳來男孩子慌張的聲音。黃濑擡頭看了一眼,在籃球短暫經過腳邊的時點,伸出腳攔下,然後彎腰扣住了它。
逃跑的球被他輕而易舉地托舉在手中。
燥熱的空氣裡傳來電車駛過的聲響,随之湧起的氣流從發間穿過。臉頰旁的頭發被吹起的同時,我看見少年的影子落在我的身側。
他擡起手,抓握籃球的手掌略微使力,凸起的掌骨在手背上留下幾道灰色的陰影。雙臂向上伸展的瞬間,那顆球像是飛鳥一樣倏地從他的指端離開,向着空中飛去。
“要好好接住哦!”他朝坡道盡頭慌張地張開手臂的孩子大聲喊道。
書包肩帶伴随垂下手臂的動作從少年的肩頭滑落下來,他望着那位神色緊張地盯着上方的籃球目不轉睛的男孩,露出了非常溫柔的笑。
籃球沿着抛物線開始降落,最終穩穩掉進男孩懷中。
“Nice Catch!”黃濑十分捧場地揚起手臂揮了揮,遠遠地比出一個贊。
“謝謝你!黃毛大哥哥!”那邊的國中生捧着球,也配合地揮起手臂,然後跑向同伴身邊。
黃濑收回手,一臉委屈地抱怨起來:“‘黃毛大哥哥’是什麼稱呼啊……感覺好遜。”
哎呀,也太可愛了。
我終于沒忍住,捂住嘴笑了起來。
“啊,連伊織你也笑我!”
“抱歉。”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道歉,成功把對方的抱怨堵了回去。
走過坡道後很快就到了車站。經過檢票口時,黃濑拿出手機觸碰标識,一邊很随意地和站在旁邊那道閘機前的我閑聊。
“說起來,伊織喜歡籃球嗎?聽前輩提到,你之前站在那邊看了很久。”
“嗯。雖然完全不了解,但是不知不覺就投入其中了,所以還是喜歡的吧。不管是籃球本身也好,還是在打籃球的人也好。”我說。
滴的一聲後,通過閘機的他突然望向我。
“在那邊看着的時候,就覺得全身心投入在其中的大家非常耀眼,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他停下腳步,手機收進口袋的動作隻做到一半。
“說到這個,剛剛黃濑同學扔出去的那個球也超級帥氣!”
回想起剛剛那個畫面,我高興地擡頭去看他,以崇拜的眼神感歎道:“那麼遠的距離,居然能精準地投進對方懷裡,而且還完美控制了力度,真的好厲害啊。”
愣在原地的他似乎無意識地小聲說了句什麼。
“嗯?”我困惑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将他往旁邊拉防止擋道,又湊近了一點試圖聽清他的話,“你剛剛有說話嗎?”
他啪地用手掌蓋住臉,将頭别往另一個方向,喃喃道。
“啊,好像突然有點能理解森山前輩說的話了……”
“是在說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