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過載的我僵在原地,茫然地和被稱為部長的人對視。
三秒過後,對方率先移開視線,紅着臉無比僵硬地說:“哦、哦,原來是想當經理啊……那進去吧。”
然後仿佛是在躲避什麼可怕的東西那樣,飛快地逃進了體育館。
森山看了眼還愣在原地的我,貼心地提醒道:“已經可以進去了哦。”
我回神:“欸?但是……社團經理什麼的?真的?”
“當然是假的。”他看到我這幅過于慎重的模樣失笑道,“你不是有事要找黃濑嗎?在那之後直接離開就好。啊不過要記住,千萬别打擾其他部員們訓練,不然笠松真的會生氣的。”
“但那是說謊吧……部長知道了不會更生氣嗎?”
“因為黃濑的原因,部裡時常會出現這種心血來潮說想來當經理、又很快消失的人,部長應該也習慣了。”小堀說。
森山對着天空發出一聲無比惆怅的感歎:“那麼,海常的籃球部什麼時候才會迎來美少女經理和教練呢,真羨慕誠凜的那群家夥——哦,突然想喝檸檬蘇打了。小堀,買水的時候順便幫我帶一瓶吧。”
*
我跟在森山學長身後走進了體育館。
人。
好多人。
好多不認識的人。
我戰戰兢兢地把自己縮在森山背後的陰影中,感覺到體内每個細胞都在哀嚎這裡不是我應該待的地方。
穿着運動短袖的男高們正在空闊的球場上肆意揮灑青春和汗水,橡膠鞋底在光滑的地闆上不停摩擦發出聲響。
伴随時不時響起的喊聲,那顆有着黑色條紋的橙色圓球不停被傳遞,最終高速從籃筐中落下。
目睹扣籃的那個瞬間,後腦勺似乎隐隐作痛。與此同時,遲滞的思維終于運轉起來,我恍然意識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那個,森山學長。我隻是來給黃濑同學送他落下的東西,幫忙轉交也可以的,我應該沒有進入體育館的必要。”我猶豫着小聲開口。
走在前方的人頓住腳步,然後突然回過頭來看我。
“欸?是這樣嗎?”他說。
“欸?不是這樣嗎?”我說。
“……”
“……”
“原來是這樣啊。”
“結果學長您根本沒有聽清我之前說的話啊!”
“隻聽到了同桌什麼的,我還以為你想進來送慰問品看望他呢。”
“……讓您産生誤解真的十分抱歉。”
說到底還是我的問題,所以也沒有立場去責備好心找理由帶我進來的前輩們。
“不過既然都來了,不順便參觀一下再走嗎?這可是難得的機會。”森山說。
“我對籃球半點了解都沒有……唯一能算得上聯系的就是被籃球砸進醫院的經曆。”
“那還真是糟糕的回憶。”他十分同情地感歎了一句。
我幹笑兩聲作為回應,低頭去翻書包,打算把收在夾層裡的鑰匙拿出來交給對方,就在這時聽到了場館内傳來的歡呼聲。
“黃濑!好球!”
陌生的場所裡,有熟悉的音節驟然響起,那聲音在空曠的室内帶着起伏的回音完完全全地傳入我的耳中。
在大腦進行思考這一行為之前,我已經下意識看向了那個方向。
明明聚集着許多人,卻還是一瞬間捕捉到了那個身影。就像是突然找到了熟悉的錨點,湧上些許安心感。
“雖然缺席了一段時間,但可不要因此小瞧我啊!”
飛揚的發絲垂落,他拉起前襟擦了擦臉側的汗水,伸手和聚過來的隊友擊了個掌,臉上帶着自信愉快的笑。
雖然他大部分時候都笑着,但這個笑容毫無疑問是不一樣的。
隻有面對着真心喜歡的事物時,才能發自内心地露出那種剔除了所有雜質後、全然純粹且毫無保留的笑。
教練吹響哨子。
黃濑抱着那顆籃球重新回到場上。深呼吸後,他收斂起所有情緒,這一次臉上是無比專注的神情。
沒有笑容時,那張臉瞬間變得凜冽起來。神情稱得上是尖銳冰冷,甚至帶有侵略性和攻擊性。
我從未見過他露出這種陌生的表情。
SF——小前鋒,我聽說過黃濑同學所擔當的位置。雖然隻有淺薄的了解,但大概明白那是一個重要的得分位。
——用盡一切手段将球送入對手的籃框中。
下蹲,蓄力。
并不是金毛尋回犬那種溫順的生物,身姿矯健的獵豹俯下身,銳利的黃色眼瞳緊緊鎖定遠處的獵物。
卸力,躍起。
封閉的空間有一瞬間變得寂靜無聲。跳起時帶動的氣流穿過運動服的空隙,穿過揚起的金發,穿過他的手指,最後穿過籃球接縫線的凹陷處。
彎曲的手臂伸展,手指下壓。
原本靜止不動的籃球像終于掙脫束縛的鷹一樣,猝地向着半個場地外的籃闆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