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公子,”面前那自稱雲澈之人倒像是有點兒着了急,他左邁一步封溫淺言退路,一雙眸子背光,卻亮得可怕,仿若劃破黑暗之利劍,“萬望您仔細考慮某方才之言。”
見溫淺言仍無明确表示,雲澈咬咬牙,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他舉右手朝天,豎起兩指做發誓狀:“在下願以個人性命起誓,若在下方才所言有一句為虛,定教在下天雷加身,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雲澈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完全不像逢場作戲。
溫淺言挑了一下眉,故意刻薄:“雲澈公子若真有如此膽魄,何不用你全家性命起誓,隻用單人之性命,是否不太能夠讓人信服?”
冷風吹起雲澈衣袍,他眼簾半阖,遮住溫和桃花眼,無由來之孤寂他整個人籠罩,雲澈面色蒼白至極,仿佛下一秒便能破碎。
他嘴角勉強扯出個笑,眼底卻空洞洞,仿佛沒了靈魂的木偶人。
溫淺言不知自己觸了對方最大痛處,她還當是雲澈心虛。
被騙那經曆仍曆曆在目,溫淺言冷笑一聲,也不欲與雲澈多說。
她向前一步,毫不留情屈指用力敲雲澈手腕,極速奪走捕快所用配刀——
以雲澈當初從她手中奪刀所用之法,原樣奉還。
“溫公子,”雲澈不知是何方人士,被重擊取刀之後仍能保持溫和,他唇色淺淡,幾乎與冷白膚色融為一體,“某在這世上已無親人,本人性命,便是家中全族性命。”
雲澈俯身,他低眉垂目,拱手向溫淺言作揖。
“還望溫公子能認真考慮某方才所言,某所言句句為真,太子叛國一事為冤案,此外,公子身上所掉落之明月玉佩于某而言極重要,懇請公子将其來源告知于某。”
陰雲緩緩靠近,遮蓋住明月。
雲澈面容變得模糊不清,遠處捕頭隊那點點火把仍在不斷移動,他們已離此地越來越近,随時便能撞破溫淺言所處之情形。
溫淺言不知面前素昧平生的雲澈是否值得相信。
雲澈騙了她一回不假,但他方才所發之誓的确狠毒。
再者,雲澈武功不在她之下,此刻要逃離于他來說并非難事,但雲澈非但未走,甚至還多次于她詢問明月玉佩之事。
溫淺言稍稍攥拳,發現掌心已汗濕一片。
父親留下那句“太子”不知是何意,而除那句遺言,父親仍在世上之物僅剩那明月玉佩,溫淺言頓感呼吸困難。
她用力将指尖嵌入掌心,才守住些許清明。
自己是否該信雲澈一回,聽聽他所說太子叛國一案當年的真相?
“溫淺言——”
身後不遠處傳來大吼,溫淺言因被叫到名字渾身汗毛倒立,她快速回頭,估量了下自己與捕頭隊之距離。
已經從一裡半縮到半裡左右。
盡管此處樹林密集,天色昏暗,溫淺言二人所在之地為絕佳躲藏處。
但捕頭隊人人攜火把,對他們而言照明并非難事,加上捕頭隊人多,前進速度快,若分頭行動,估計不用半盞茶時間,他們就能發現她私底與涉案人員來往。
心底突然蹦出一種直覺。
她想跟雲澈坦白明月玉佩的來曆。
溫淺言從未冒過大險,打小她性子便算是沉穩那一類,父親故去後,溫淺言努力修習武功,為的便是去京城當捕快,穩中求進,慢慢探查父親當年離世之真相。
盡管當時溫淺言年紀不大,但她已有父親離世時的記憶。
父親并非因病亡故。
而是遭到仇家追殺,連中數刀而亡。
溫淺言當時隻是個孩童,那天父親來莊子,早有預感般讓她藏在地窖,他吩咐溫淺言,無論外頭什麼聲音,都不要動,即使是自己在外面呼喚,她也絕不能出地窖。
見溫淺言沒應話,父親枯木般的雙手如同樹木紮根一樣狠狠握緊溫淺言肩膀,疼得尚小溫淺言哇哇大哭。
而溫淺言即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也沒能換來父親一句安慰,當時父親仿佛着了魔一般拼命晃她肩膀,告誡她無論如何都要在地窖待滿一天,絕不能踏出地窖半步。
小小溫淺言不懂,隻能生生含住眼淚,拿起食物和沙漏往陰暗地窖中去了。
想不到她與父親那不愉快之相處,竟是兩人此生所見最後一面。
孩童溫淺言确認沙粒漏完,委委屈屈從地窖爬上來之時,見到的便是她父親最後一面。
鮮血染了他滿身,小溫淺言不知作何處理,隻呆呆跪在他旁邊,感覺整個人被抽去了氣力。
父親眼光渙散,瞳孔放大,眼睛已經要沒了氣息,卻還顫巍巍用衣角抹去手上血迹,握住溫淺言小手。
他面上表情并不痛苦,甚至是帶笑的,斷氣前父親隻留下最後兩字遺言。
“太子”。
“小溫!”捕頭聲音近在咫尺,一嗓子叫回了溫淺言的魂。
捕頭再邁一兩步,便能發現自己和雲澈暗中見面。的真相了。
情急之下,溫淺言向前一步,她勾住
到時,若捕頭想把雲澈這條太子黨線索上報,那自己便再難得知太子一案當年雲澈脖頸,湊近他耳邊,狠下心道。
“現下不方便說話,你明日這個時辰來此地,我告知你明月玉佩的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