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銘生跟着張醫師進了辦公室,他坐在那個他很熟悉的位置上,掀開了自己的褲腿,取下假肢,“好像關節磕壞了,伸不直。”
張醫師弓下腰研究液壓的膝關節,“嗬,你這腿挺高級啊,不是國産?”
“美國的。”
“可以可以,這跟之前矽膠皮的那個,不能比吧。”
陳銘生笑了,“不能說國産的不好,隻能說,各有千秋,那個……價格便宜。”
張醫師指着陳銘生說:“你小子,還是跟之前一樣,死鴨子最硬。”
張醫師繼續擺弄陳銘生的假肢,“你這個不是太好弄,我要問問廖技師,他是我們這技術最好的,看看有沒有辦法。”
“嗯。”
聯系好了廖技師,假肢需要放在康複醫院修三天。陳銘生撐着肘拐,坐在醫院的走廊上,等着楊昭從車裡取拐杖。
南南看着他很熟悉地把自己右腿的褲管紮成一個結。
“爸爸,你這樣會不習慣嗎?”
“還好吧,爸爸以前經常這樣的。”
“你以前不穿假肢嗎?”
“爸爸以前的假肢比較硬,穿了反而不太方便,所以就這樣。”
“那你這樣還能帶南南出去玩嗎?”
“可以啊。”
“那你還能抱南南嗎?”
“可以啊。”南南很開心地笑了。
“那抱我呢?”楊昭遠遠地拎着陳銘生的拐杖,走過來。
陳銘生扶着牆跳了兩步,在楊昭耳邊低語,“你隻要别喝多,應該沒問題……”
楊昭一愣,把拐杖攥在手上,“不給你了……”
“别,我老婆最好了,從不記仇。”
陳銘生把拐杖夾在腋下,往前走,南南卻伸手要抱。
陳銘生單手給南南提溜起來,直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跨着,“自己扶好了啊。”
南南拍了拍陳銘生的腦袋,“我抱着爸爸的頭呢!”
然後轉身對楊昭說:“媽媽,爸爸好高啊。”
陳銘生撐着拐杖往前走,拐杖和腳步交替向前,南南感受着陳銘生獨特的走路節奏,“爸爸,我在做蹦蹦車了。”
陳銘生笑了,“是嘛!”
“嗯,能再快點嗎?”
“嗯。”
南南摟着陳銘生的腦袋,在醫院的走廊上留下一串笑聲,引得衆人側目,那笑聲像一縷光,刺破了康複醫院陰霾和壓抑的氛圍。
楊昭在心裡想:你們兩個姓陳的,真的是天生的樂天派。
周日,楊昭有重要的工作要商務洽談,她吃過早飯就出門。家裡剩下陳銘生和南南,陳銘生夾着拐杖在廚房洗碗,南南把最後一口雞蛋卷餅塞進嘴巴,鼓鼓囊囊地喊:“爸爸——”
陳銘生從廚房伸出頭,“吃完了嗎?”
南南點點頭,“爸爸,你周一說過,今天要帶我去遊樂場。”
陳銘生一愣,偏過頭問:“我說過嗎?”
南南嗦着手指上的番茄醬,點點頭。
陳銘生皺着眉頭問:“我怎麼答應的?”
“你在洗澡,我在門外面問你的,我說,爸爸你周日帶我去遊樂場好不好,你不說話,我繼續說,你不說話就是默許了!”
陳銘生,“……”
南南咯咯地笑,“所以,你就是答應了。”
陳銘生無奈,隻好妥協。
陳銘生穿了一件運動衣,把牛仔褲空蕩蕩的褲腿别在皮帶的後面,然後一手撐拐杖,一手提溜起南南,直接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坐好了嗎?”
“嗯。”
“出發啦——”
陳銘生驅車來到遊樂場門口,周末很多帶小朋友的家長,陳銘生走在人群中顯得很紮眼,南南卻不以為意,她繼續騎在陳銘生的肩膀上,讓他加速。
檢票口,南南站在身高标尺之下,看着一米二的橫線,“爸爸,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到一米二買門票啊。”
陳銘生,“多喝牛奶,多吃肉就可以了。”
檢票口的工作人員打開了閘機,面帶微笑地歡迎道:“殘疾人免門票。”
陳銘生笑着點頭。
南南卻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來了陳銘生的傷殘人民警察證,“我爸爸是警察,是不是也免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