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閉着眼睛休息了一會兒，睜開眼，看到陳銘生站在嬰兒床邊上，俯下身看寶寶，她笑了，“南南，乖嗎？”

陳銘生擡頭，“乖啊，啃自己小拳頭呢。”

楊昭有些艱難地翻身，陳銘生俯下身幫她，“怎麼了？”

“我想看看她，生的時候，就看了一眼。”

陳銘生幫楊昭側過身，又把嬰兒床拉近，借着床頭的光，看小寶寶。她的臉盤很小，很秀氣，鼻梁很高，配着一張可愛的櫻桃小嘴。

陳銘生坐下了，拉着楊昭的手，“是不是像你，楊昭。”

“應該像你，女孩像爸。”

陳銘生笑了，“那不麻煩了，我又不好看。”

“不，你挺耐看的，挺帥的。”

餘光中，陳銘生看到了挂在床邊上鼓鼓的尿袋，他彎下腰，給楊昭排尿。排尿帶動了尿袋連着的管子，讓楊昭感覺很不舒服。

“插導尿管，是不太舒服，我問過護士了，24小時就能拔。”

陳銘生把尿倒到廁所，重新回到楊昭身邊。摸了摸楊昭的臉，“你受苦了。”

楊昭的眼神中，帶着一絲動容，“你也是。”

“我受什麼苦。”

“你在美國，下不了床，插了那麼久的導尿管，很難受吧。”

“習慣了。”

“截肢手術，半月闆手術，還有你沒告訴的那些，你也都是這樣熬。是嗎？陳銘生。”

“我是男人，這不一樣。”

楊昭拉着陳銘生的手，“你知道我做手術的時候，在想什麼嗎？”

“什麼？”陳銘生擡眸。

楊昭笑了，“我在想，這次終于到我做手術了，我終于能跟你感同身受了，陳銘生。原來打麻醉真的會頭暈，原來進手術室會緊張的發抖，原來插導尿管很不舒服，原來麻醉有了耐藥性會那麼疼，原來……你都是騙我的，陳銘生。”

陳銘生低頭無聲地笑了，他很心疼地捏了捏楊昭的臉，“你傻不傻，楊昭。”

就在這個時候，小寶寶翻了個身，咿咿呀呀地哼了兩聲，陳銘生站起來，輕輕地拍着她的小屁股，兩三下，寶寶就安靜下來。

他有些僵硬的移動着步子，回到椅子上做好，然後揉了揉自己右腿的殘肢，就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楊昭立刻看在眼裡。“旁邊有床，你躺下來，休息會。”

“我不累，你閉上眼睛休息會吧，我會把自己照顧的很好的。”

楊昭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

楊昭剛剛睡着，陳銘生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開始震動，看到來電提示，是媽媽打來的電話，他有點意外，推門去走廊上接通。

“喂，媽。”

“銘生，你什麼時候來接我，我去看看小昭還有我孫女。”

“媽，楊昭需要照顧，我現在走不開，”陳銘生沉思了一下，“等過兩天情況好一些，我去接你。”

“好吧……那挂了，你好好照顧小昭。”

“嗯。”

挂了電話，陳銘生從媽媽的語氣中聽到的濃濃的失落，他告訴自己，等楊昭和寶寶情況穩定點，把媽媽接過來，見一面。

生産完24小時，楊昭終于拔了讓她難受不已的導尿管。她需要站起來活動一下，媽媽和陳銘生一左一右扶着她的胳膊，肚子上的傷口輕輕一動就扯得生疼，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慢慢地從床上坐起來。

陳銘生彎下腰，把拖鞋套在她有些浮腫的腳上。然後她借着媽媽和陳銘生的力量，慢慢站起來，從床邊上走到門口，隻有短短幾米的距離，可是身處疼痛之中，每一步都是煎熬，她好像突然忘記怎麼邁步，這麼支撐自己的身體。

在她很失落，很恐懼，很難過的時候，陳銘生低低的聲音一直在她耳畔鼓勵她。“沒關系，别着急，穩穩的，慢慢來。”那雙有力的胳膊，一直穩穩地拉住她，那種巨大的暖意，從接觸的皮膚，一直透到她的心裡。

下午和晚上，陳銘生都接到了媽媽的電話，她想過來看孫女，陳銘生還是用同樣的理由，拒絕了她。

挂了電話，楊昭開口，“媽好像不怎麼害怕打電話了。”

陳銘生反應了一下，然後笑了，“好像是的。”

“不行明天讓小天去把媽接過來吧，她肯定想看看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