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跟在倆人的後面,看着芒市頗具民族特色的機場,航站樓寬敞明亮,内部裝飾充滿民族特色,漫步其中,能深切感受到濃郁的地域文化。
文磊回過頭,對着楊昭說:“嫂子第一次來的德宏吧?”
“嗯。”
文磊邊走邊跟楊昭介紹,“德宏在雲南算是西部,除了東邊,剩下基本上跟緬甸接壤。德宏主要是傣族、景頗族,很有少數民族特色,這兩年,旅遊很火。嫂子你知道嗎?德宏其實是傣語,德是下面,宏是怒江,意思就是怒江下遊的地方……”
“這裡是不是很靠近金三角?”
文磊微微一怔,“嗯,德宏、臨滄、普洱、西雙版納……這幾個地方都離金三角很近。”楊昭聽着,若有所思……
文磊回頭,看着陳銘生,“生哥,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去陵園?”
“看你時間,我們都可以。”
“那就明天?明天我有空,後面估計要給老徐他們抓捕,提供技術支持。就是明天,天氣不太好,估計要下雨,山上路不好走……”
“沒事,走慢一點,慢慢上……”
“生哥,你們明天晚上有空嗎?我帶我對象,給你們見見。”文磊說着,臉一紅。
陳銘生笑了,“嗯。你小子不錯,開竅挺早的。”
文磊開車直接把他們帶到了公安局的招待所,休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去陵園,出發了沒多久,天就開始下小雨,雨不大,但是雨絲又細又密,斜斜地打在汽車的擋風玻璃上,車輛徐徐行駛在去往陵園的路上,一路無言,隻有雨刮器,一次又一次劃過玻璃,留下有節奏的聲音。
文磊熟練地把車停在了陵園入口的停車場,然後從車上拿出兩把黑傘,自己留一把,遞給陳銘生一把。天空,似乎比來的路上更加陰沉,墨色的雲朵,壓得很低很低,把氣氛烘托得壓抑,沉重。
陵園門口,陳銘生買了兩把祭祀的白菊,他捧在手裡,沿着上山的小路,拾級而上。
楊昭撐着傘,走在陳銘生的身側,通過石獅子守衛的大門,就能看到依山而建墓碑,整齊而肅穆。
“這些都是烈士嗎?”
文磊回答,“不是的,下面是芒市的公墓,我們緝毒大隊的烈士,都在在最上面。”文磊伸手指了指橫亘在雲霧之中的山坡,三人繼續一起沿着台階向山上爬。
雨越來越大,淅淅瀝瀝地打在傘面上,在沿着傘骨,一點一點滑落下來。越往山上走,路況越差,台階高高低低,鋪着石階的路面也是凹凸不平。
陳銘生在半月闆手術之後,還沒上過這麼多的台階,楊昭有些擔心,“腿還行嗎?”
“嗯。”
話音剛落,沒走幾步,右腿的假肢就被一個凸出的石塊絆了一下,他一個踉跄,半趴在在地上,為了護住手裡的菊花,他手肘撐地,跪在了地上。
“生哥——沒事吧?”文磊丢了手中的雨傘,過去扶陳銘生。楊昭俯下身,去看陳銘生的腿,撩開左褲腿,沒有皮外傷,小腿嗑在樓梯凸出的地方,青紫了一大塊。褲子和上衣的袖子,蹭在地上,留下一塊一塊的水漬。楊昭看着陳銘生,問道:“還行嗎?”
“嗯。”陳銘生隔着褲腿,調整了一下假肢接受腔的位置,然後邁步,這一次,他的腿跛得厲害。
文磊看着前方望不到頭的台階路,臉上布滿着擔憂,“生哥,路不好走,我背你上去吧……”
“這麼遠的路都走過來了,最後幾步,堅持不下去了?”陳銘生看着他,笑了,“都走到這了,不能讓師傅笑話,沒事……”
他轉過身,跟楊昭說:“肘拐在包裡吧,我拄着,慢慢往上走。”
楊昭拉開包,拿出一根拐杖,展開,她擔憂地看着陳銘生,又展開另一根,也遞過去。
德宏的秋雨依舊綿綿,楊昭一手撐傘,一手抱着花,傘下的陳銘生一句話也沒再說,他專心看路,拐杖點地,撐住台階,然後先上左腿,再提右腿的假肢。一路,不知走了多久,在楊昭有點氣喘籲籲的時候,文磊指了指右邊那條小路,開口,“右邊,第八個。”
不知從什麼時候,印着名字的墓碑都變成了清一色的樣子,沒有名字,也沒有照片,紅色的花崗岩上,隻有一顆五角星,下面是楷書的四個大字:光明永存。
說話間,他們走到了地方,陳銘生把一對肘拐遞給楊昭,打開包,拿出一把香蕉,然後從她懷裡,抱了一捧菊花,他不撐傘,走進雨中。
俯下身,他把香蕉擺在墓碑前,又把把那一束白色的菊花擺好,然後,他很肅穆地對着墓碑三鞠躬。看着墓碑上的字,師傅那張慈愛的笑臉,又浮現在他腦海,他忍不住淚水盈滿了眼眶。
雨幾乎淋濕了陳銘生的頭發,根根直立的發絲上,都帶着水珠,雨水順着他的薄夾克一滴一滴落下來,他的臉上,已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陳銘生用手掌抹了一把臉。然後轉身,他微微對着楊昭和文磊笑了一下,“有煙嗎?”
文磊從口袋裡掏出了煙和打火機,他拽了拽楊昭的袖子,“嫂子,讓生哥跟嚴隊單獨待一會兒。”
楊昭點點頭,她本來想把傘留給陳銘生,她看到那個雨中的身影,顯示出從未有過的凄涼和落魄,她沒有打斷他,和文磊一起,退到小路的轉彎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