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是一位還算正面的長輩,所以赫柏把所有的敬畏轉移到他身上,表現出過分的謙卑。
如果塞克當年有一位合适的長輩引導,也許不會走向毀滅。
“赫柏,你不必這樣害怕,我說過,我會永遠站在你身邊的……”
“皇爺爺已經和我徹底決裂,他說,他很後悔,沒有在我出生時就把我舉起來摔死,誰都不喜歡我,我隻有您了啊,您絕對不能離開我……”
赫柏抱住他的小腿,以諾的腿在術後恢複了一些知覺,非常敏.感,清晰地感知到女孩溫熱的雙手落在那兒,帶來難以忽視的痛和癢。
“赫柏,松手。”他無法挪動雙腿,被女孩牢牢桎梏着,喉間滾出一絲痛苦的呻.吟,聲音顫抖,“你弄疼我了。”
赫柏松了力度,下巴蹭着他的膝蓋,擡起無辜的眼睛。
“不會的,赫柏,你别怕。”以諾溫柔地解釋,“我已經無處可去了,家族,軍隊,都不再是我的容身之所,我依賴你的供養活着,所以,我不會,也不能離開你,你無需害怕。”
“可是,我要您的心和我是一起的,永遠不要有嫌隙,我不要您讨厭我,不要您和那些人一樣,當面一套,背後又是一套,我不想要您變成那樣。”
以諾沉默了會兒,在想他要如何做出更多的承諾。
他要怎麼告訴赫柏,他苦惱于自己對她的過分依賴,在她不來看他的日子總是經常想起她,等她到了面前,會不由地被她吸引目光,看見她微笑着對他說話,會讓他心情很好。
他想那樣不對的,是不應該的,赫柏早晚有天會不再關注他,到那時,他需要依靠自己,怡然自得地活着。
他安慰女孩說:“我向你承諾,不會變成那樣,在你仍然願意看向我的時候,我會始終如一,如果我認為你做的不對,一定會告訴你。”
“這可是您說的。”
“是我說的。”以諾閉上眼,聲音像一張繃緊的弦,“你先回去吧,赫柏,今日多謝你來看我,我會好好進行康複訓練,不會辜負你的好意。”
赫柏放開他的小腿,他輕輕挪開,是一個微弱抗拒的姿态。
“那,親王殿下,我走了。”赫柏行禮告退。
離開房間時亞瑟迎上來:“殿下,您與親王發生了争執麼?怎麼哭了?”
聽說公主殿下來了,亞瑟換了件衣裳,在房門外等待了半個小時才見她出來,卻是一副狠狠哭過的模樣。
赫柏看着他:“亞瑟,你有時間嗎?能不能陪我下去走走?”
以諾的康複儀器正對窗邊,他在儀器上行走時,一定會看向花園步道,赫柏和亞瑟并肩走在步道上,問:“以諾親王最近晚上睡得好嗎?”
亞瑟奇怪,以諾親王每天的作息情況,醫護人員都會禀告她,他也會常常反饋親王的情況,赫柏殿下不可能不知道,他還是如實回答了一遍:“殿下很好,他積極進行康複訓練,剛結束審訊那兩天睡得不好,會主動找醫生詢問情況,更改訓練強度和藥方,現在已經能一覺睡到天亮。”
說到這兒他有點佩服以諾親王,本質上他真的是個非常堅韌的人,經曆了那麼多誣陷和背叛,差點被送進監獄,卻迅速調整了心态,用盡全力好好活着,這種溪流般纖弱卻不息的生命力讓人震撼。
“亞瑟,感謝你為以諾親王的付出,你知道的,我真的非常擔心他的情況,醫護人員不會近身侍奉,難免有不夠周到的地方,真的辛苦你了。”赫柏忽然停下腳步,在以諾的窗邊,含笑望向身旁的年輕侍臣。
亞瑟臉紅垂頭,結巴着說:“沒,沒有,殿下,這是應該的,我很榮幸能成為親王的侍臣。”
察覺輕柔的視線從窗邊投來,赫柏往前一步,展臂抱住亞瑟。
“謝謝你。”
這動作可以解釋為一個感激的擁抱,不算太過分,但赫柏的神色實在太溫柔,離開後,握住亞瑟的手臂,目光長久地停留在他臉上,亞瑟激動得渾身戰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殿下……我,我……”
“我知道,你不求回報,但我還是要感謝你。”
黑發少女和紅發少年,一個大方淺笑,一個腼腆臉紅,在春意盎然的戶外,構成一副極好看的畫面,一樓房間的薄紗窗簾卻輕輕放下,風中浮蕩着,劃出一道孤寂冷清的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