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家村頭來了一輛馬車，這可少見，村戶人家了不起坐坐牛車代步，可沒有坐馬車的。

村頭的人都互相交頭接耳，等馬車近了，這才發現駕車的竟然是施家贅出去的大姐兒，旁邊坐着的則是施美娘。車廂窗戶探出一張臉，更是人人都認得，是施家老婆子。

當下就有人驚叫起來：“哎喲喲，施大姐兒，你上哪裡發财去了，竟然買得起馬？”

施原傲着一張臉，言語中倒還算沉穩：“哪兒買得起馬，若要買馬最便宜的也要幾十兩銀子，誰人養得起？”

“那這是？”

“這是二姐兒讓租的，就用這兩天，我家阿婆身體沒大好，坐車廂裡妥帖些。”

施原這話好似說了，又好似什麼也沒說，惹得村口坐着的閑人紛紛來扒住車轅細問。

“施阿婆，這是怎麼的，老早就聽說你家老二出息了，我還當美娘又吹牛呢。”

“劉大嬸，我怎麼會吹牛，都同你說了你還不信，二姐兒如今在城裡闖出好大一番事業，前幾日花車遊街，滿城人都看着的，我勸我母父同去，他們倒罵我閑得慌，這下知道我不是扯謊了吧！”

施美娘坐在車上，喜氣洋洋的，不知道還以為是她發了财。

施老太笑呵呵的坐在車裡，隻露出頭臉和村裡人說話，随手扶扶頭就惹得衆人驚呼。

“哎呀，了不得，老施你這滿頭戴得花裡胡哨，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施老太臉一紅：“哪裡就滿頭都是了，還不是老二，有了點錢就留不住，非要買這些讓我戴着，你說我都一把年紀了，打扮得跟個姑娘一樣花哨，不清楚的見了怕是在心底罵我老不正經呢！”

“誰爛了心眼子這麼想，要我說你就得這麼戴，施二發達了，上頭又沒有娘老子，很該多多孝順你。”

“可不是嘛，施嬸我就覺着你這麼戴好看，富貴！”

“對，瞧着就像城裡人！”

施原在一旁撇嘴，施黎才沒閑心去買頭花呢，她自己尚且不打扮，哪裡想得起要買花啊粉啊的給施老太漲威風。

施黎的炫耀低調又樸實，好布料的衣服，大車廂的馬車，這在她看來就很夠了。可施老太不這麼想，自從施黎的母父死後，施家窮得太狠了，苦了這麼多年，現在闊了，怎麼能不好好顯擺顯擺?

施老太按捺不住錦衣回鄉的欲望，所以咬咬牙，從施黎給她的銀子裡拿了一點去買了些便宜頭花戴上。

鄉裡人大多沒見識，也就看個熱鬧，沒人去仔細辨别施老太戴的是好是孬。

馬車慢慢轉遍整個施家村，等施老太等人回到家，車邊已經圍滿了人，施老太坐在車裡笑得合不攏嘴，施美娘也沒個正形的坐着，跟扒着車的村民瞎吹牛。隻把施黎吹得天上有地下無，又大講特講花車遊街，把演戲的人都說成了天上的神仙，聽得衆人好不羨慕眼熱。

車進了家門口施老太才肯下來，村老族長也聞訊趕來，雙方都笑得像是要娶小郎。

“哎呀，族長，您咋來了！

“不來不行啊，老施你這馬車滿村的跑，還不把我們這些老骨頭一個個勾來了？

“族長說哪裡話，快快快屋裡請，老大，倒茶去！”

施家老屋被擠得滿滿當當，村裡有頭有臉的都來了，好在施老太有經驗，從城裡專門買了好些花生瓜子之類的零嘴，還有一包茶葉，不然還真不好招待。

一群人圍着施老太恭喜了又恭喜，說了好一陣場面話才進入正題。施老太略提了提施黎在城裡的差事，隻說得東家看重賺了些錢财，現在松快了不少便要在村裡擺席面請鄉親們吃酒，好謝謝當初他們困難時候鄉親的幫助。這話說得不少人臉紅，不過像孫三嬸和施美娘這樣的就隻有高興。

“好啊，好，我就說打小看着二姐兒就是有出息的種子。老施，這回二姐在城裡站穩腳了，可要記得村裡人。”

“這有什麼好說的，都是鄉裡鄉親，往上數幾輩都是一家人，哪有不用自己人，去用外人的。老村長，這些你都放心，等老二站住腳了絕不會一個人發财。”

“這就好，這就好……這些事還得是你拿主意，小年輕不明白厲害，你這個老輩可要把好關呢。”

都是鄉下人，說話沒什麼彎彎繞繞，施老太對這些事都爛熟于心，并不覺得有什麼冒犯。

施家村是旁支的旁支，傳到如今，早就和顯赫的一脈不聯系了。可往上看，還是能掰扯個祖宗，拉幾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出來的。施老太知道一人難成事，人多勢才大的道理，就這方面來說，施老太比天真的施黎強太多了。

跟村裡人閑話了半天，定下了擺酒的日子，施老太便把施原叫來。

“走吧，把東西拿上看你男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