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阿姐呢？總歸還是一家人……”

“什麼一家人，”施老太淚水直流，“贅婦算什麼一家人，誰會把她看成一家人？王保華這回算是鐵了心要咱們的命……”

施黎無奈歎氣，隻能安慰道:“阿婆，你也不用擔心，哪裡就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對了，我和雲齊不是去城裡賣書了嘛，有賣書的錢，咱們也餓不死。”

施老太這才想起這一茬來，她立刻翻身起來，抓住施黎的手腕急切的問道:“乖孫女，賣出去了嗎，得了多少錢？”

“一百兩……”

“一百兩？”施老太雙眼放光，臉上一掃頹唐，“天呢，真賣了一百兩，那咱們家算是得救了。改明兒便去買田！你姐這贅婦也不能當了，就是賠錢便賠給他們家便是了。錢呢，快拿出來我看看！”

施黎有些尴尬：“阿婆，還沒拿到呢。這一百兩是我要求的，書肆掌櫃拿不定主意，說要等他們東家回來商量商量。不過他倒是先給了一兩銀子，權當定錢。”

聞言施老太明顯有些失望，不過還是強打起精神。

“那就好那就好，既然肯給定錢，那必然是八九不離十了。隻是你多了這該死遭瘟的大姐，少不得還沒捂熱的銀子就要撒出去了。”

施黎心裡也有些不舍，更埋怨施原一天到晚找些麻煩，可這麼幾個月下來，也有了些感情。就算僅僅出于維護自己名聲，施黎也不能放任施原不管。

“阿婆你放心，我這就去城裡請大夫。”

施老太拉住要走的施黎，道：“還去請什麼城裡的大夫，哪裡值當花那個錢，雲齊你去王家村把王郎中請來，帶着錢去，否則那老賊婆不肯來的！”

施黎便包了五十文給雲齊，讓他去隔壁村請郎中。

隔壁王家村離得不算太遠，也就是王保華他們村。這周圍七八個村落，就王家村最富裕，也隻有王家村有個赤腳郎中。

請了郎中來，診治一番再開了些藥就花去三百文，剛得來的一兩銀子轉眼就去了一小半。

施原傷得比較厲害，王保華帶來的人可是下了死手，要不是村裡人多少幫忙攔着，施原此時怕已經見了閻王。施老太雖然沒什麼大礙，精氣神卻仿佛一下抽去了大半，人也眼見的不好了。王郎中隻說要靜養，胡亂開了些草藥。施黎仔細辨認一番，發現都是些理氣舒肝的藥材，吃不死人但說多有用也不見得，好在施原的傷藥沒開錯。附近打架鬥毆的事情常有，估計這些傷藥是王郎中開得最熟的藥了。

過了幾日，施原和施老太還是不怎麼見好，施黎卻越發焦躁起來。那陳氏書肆還是不曾來消息，叫施黎一顆心七上八下，平白生出多少憂慮。

又等了兩三天，還是杳無音信，施黎決定不再等了，她讓雲齊在家照看兩個病人，又跑去施美娘家借了牛車，自己趕車去了縣城。

剛進城，施黎就發現城裡比往日好似熱鬧不少，走過上次去過的茶樓，說書先生已經不講老黃曆換上了新話頭。

“話說那美猴王榮歸故裡，自剿了混世魔王，奪了一口大刀，逐日操練武藝，教小猴砍竹為标，削木為刀……”

施黎心下一沉，拉過店小二詢問：“怎麼講上西遊記了？”

“喲，客官您消息可真靈通，今兒咱們店才初講呢。不過這西遊記确實好，才講了三回，店裡的人就比以往多了一倍。”

施黎急問：“這故事你們怎麼知道？”

“瞧客官說的，陳氏書肆最近出了這西遊，賣得可火了，據說印了三千冊拉去府城，第二天就全賣光了。要不是我們掌櫃同陳氏書肆的東家有些關系，還拿不到這書呢。嘿嘿，我也捎帶着求了一本，哎喲，那寫得叫一個精彩，從沒見過這麼熱鬧又新奇的故事……”

店小二還在喋喋不休，施黎的心卻已經涼了大半，她從懷裡掏出錢塞給店小二。

“小二，拿你那書來給我瞧瞧。”

“這……客官，不是我不願意，隻是那書人人都借來看，容易弄髒……”

施黎又掏了些錢，店小二才松口，趁着掌櫃不注意把懷裡藏着的書塞給了施黎。

“客官，可不能帶走，一會要還的。”

施黎連連點頭，低頭看着手裡的書，隻見封皮上明晃晃的西遊記三個大字，而作者卻是個不知所謂的‘千山散人’。施黎急忙翻來，前二十七回都同原著一模一樣，隻是略改動幾個字，可後面則全不一樣了，水準一洩千裡，孫悟空倒和唐僧搶起男人來，沙僧又和豬八戒同衆蜘蛛精玩起了疊疊樂。那叫一個花樣百出、不堪入目。

施黎一口氣上不來，哽在胸口叫她眼前發黑。

“客官……客官？”

“還你。”施黎把書塞回給店小二，急匆匆的趕到陳氏書肆打算要個說法，可沒想到書肆前面卻是門庭若市擠也擠不進去。好不容易見到了掌櫃的，本想着對方理虧，恐怕不敢見她。沒想到掌櫃的神色卻很鎮定，還客氣的請她去後面詳說。

施黎心中不由得又生起不切實際的幻想，到了後面内室，那掌櫃的先告了個罪，然後取出一兩白銀推給施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