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佥都禦史府,張赫。”
“吏部尚書府,左明珠”
......
盛京院門口,高助教正拿着花名冊一個一個核驗入院人的身份。
所有的學生隻能由家人送至門口,可攜帶一名随從進入。非休假時間,若想離開盛京院,必須有祭酒的手批,回來時也需憑身份玉牌方可進入。
顧明池此次主管明正堂,負責律令教學。他是先生,不急着入院,所以和林枝意她們道别後,便繼續晃晃悠悠獨自走往盛京院。
今日是開院第一天,太子也在學生之中。盡管防守早已部署好,林枝意還是放心不下,所以打算親自去看一看,順便把自家這個不省心的閨女帶過去,免得路上再出其他岔子。
本以為到的早,來盛京院報到的學生不多,沒想到門口早已排起長龍,林枝意隻得帶着阮歆梨一路排到了院門口的石獅旁。
阮歆梨昂着腦袋望向盛京院的門頭,牌匾周圍彩繪浮雕滿目,她盯着浮雕上的波浪,順着浪紋脈絡轉圈,在一片藍白浪花中對上一隻傲然探首的鳌頭。
她伸出兩手對着鳌頭比了比大小,又放至自己臉邊比較:“好大的腦袋啊......”
遠遠比較,這隻鳌頭都比自己的臉要大上好幾圈,若是貼在跟前豈不是比她還大?
阮歆梨低回頭再次看向盛京院的大門,這才意識到盛京院與家的區别,開始對它産生了好奇。
敞開的大門本可容數十人一同通過,如今守衛林立,院内的光景也被堵得絲毫不露。
蹲蹲起起好幾次也隻看到盛京院内那幾塊錯落鋪排的青石磚,阮歆梨隻好放棄探望,繼續思索她明日的出逃計劃。
盛京院位處盛京城北面,院門南開,臨着盛京最繁華的朱雀街。
朱紅色的高牆下每十步便有一守衛立守,粗略數了十來人後,阮歆梨拉了拉林枝意的衣袖:“阿娘,這裡有多少守衛啊?”
“正門這邊大概五十多人吧。”
“那他們是每天都在這裡看守麼?”
林枝意低頭看了眼沉沉思索的閨女,隻當她是初到陌生環境而害怕:“隻是今日這麼站崗罷了,往後院門每天十人把守,剩下的人會組成衛隊,圍着學院南面來回巡邏。放心,不會有危險的。”
是不會有危險,但是裡面的人也别想從南面偷溜出來。
阮歆梨垂眉癟唇,看來得另找出路了。
“鎮遠大将軍府,阮歆梨。”
院門口傳來高助教的點名聲,林枝意立即站直了身,拍拍阮歆梨的腦袋道:“喊到你了,快進去吧。”
珍兒拎着包裹已先一步上前收了玉牌,阮歆梨拖沓着走了兩步,又停步回頭看向了門口的林枝意。
黑珍珠般的瞳眸蒙了水霧,看得林枝意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阮歆梨一直跟在她們身邊,從未嘗試獨自離家。一想到要連着幾日看不到孩子,林枝意的鼻腔也泛起了酸意:“快進去吧,六天後阿娘和阿爹一起來接你!”
酸意已經蔓延至口中,阮歆梨不敢張口,隻抿緊唇用力瞪着眼點了點頭,揮手與林枝意道别。
随後她毫不猶豫地轉身邁進盛京院,一頭紮去左邊的廊柱下,雙手捂住兩眼,将蒸騰而出的水汽全部抹去。
歇了片刻,阮歆梨才低頭挪開雙手,入眼卻是一隻白淨大手以及一方素白錦帕。
她慢慢偏頭,白底青竹紋,熟悉的衣服紋樣早上才見過。
快速地用手背抹幹剩餘眼淚,她擡頭望向身側,果然是那個說話會吓人的“獬豸哥哥”。
阮歆梨将沾着淚水的手猛背身後,圓睜着眼看向顧明池,也沒有接他手中的錦帕,努力将剛才哭鼻子的模樣藏了起來。
顧明池微怔,原來小朋友也會這般倔強要面子。
他輕笑着收起手帕,隻當什麼也沒看到:“走吧,我帶你去住處。”
難過隻是分别的小情緒,很快那點傷心便被好奇沖散。
阮歆梨跟在顧明池的身後四處打量,一張小嘴就沒有合攏過。
“那邊有很多假山的地方是哪裡?”
顧明池斜眸望了一眼:“行靜閣,以後沈太傅會在那裡教你們書學。”
阮歆梨又跑上前,指着東北方的院落道:“那邊圍了好大一片的又是什麼地方?”
“那是合心堂,邱先生會在那裡教你們音律。”
“哦。”阮歆梨點着腦袋瓜子,又張望到遠處的低丘上有一間像是寺廟的屋宇,她激動指問道:“那裡又是做什麼的?”
顧明池低頭瞥了眼被小姑娘馬尾掃過的腹部,望向她新指的方向。
等看清她所指的地方,他眉宇輕揚,彎了腰在她身側眯彎了眼:“那裡可就不是人人都能去的了。”
越是去不得的地方,越能勾起人的好奇。
濃密的睫羽似蝶震翅,眼見胃口吊得差不多了,顧明池含笑溫和道:“那裡是思過堂,隻有犯了院規的學生才會被關進去。少則一天,多則七日。”
亮晶晶的眼眸一下子就失了光,阮歆梨吞咽一聲道:“犯了院規就要被關進去麼?”
“那倒不是,普通小錯,隻是先生稍加懲戒。會去思過堂的,都是犯了大過。”
阮歆梨輕輕松了一口氣:“哦,那就好。”
桃花眸暗光流轉,顧明池溫聲問道:“阿梨就不好奇犯了哪些大過才會被關進思過堂麼?”
沒等阮歆梨詢問,顧明池體貼主動道:“比如未經批準偷溜出盛京院,再比如屢次撒謊,欺瞞師長。”
正在規劃出逃路線的阮歆梨後背一涼——
偷溜出去竟然算大過?
又是和早上同樣的心虛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