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的驢白天忙夜裡歇,作為朝廷的犬馬,也就隻有休沐之日才能有一口喘息的機會。
今日恰逢休沐,作為刑部優秀犬馬,終于得了閑的顧明池帶着崔參在街上閑逛。逛到南街市時,倒似是看見了一個小熟人。
“崔參,方才鑽進奇珍閣的那個小團子,可是鎮遠大将軍的千金?”
聽到顧明池問話,崔參再望向奇珍閣時,已不見任何身影:“大人,可要屬下去看一看?”
顧明池也隻是一瞬好奇,并無細探的想法,但是看看奇珍閣的牌匾......想起小姑娘那好騙的模樣,顧明池點點頭道:“你去看看吧。”
崔參小跑到奇珍閣前,隻見店内沒什麼客人,他便沒有入内,在門口尋了個好觀察的角度聽起了牆根。
聽了一會後崔參神色古怪地走了回來:“大人,店裡的正是阮小姐,但是......”
崔參吞吞吐吐,顧明池眉頭一挑輕敲手中折扇道:“但是什麼?她可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倒也算不上什麼事吧......”崔參也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就是阮小姐正抱着您當初送她的生辰禮物,在和那黑心老闆讨論什麼神仙神器之類的,還說什麼可辨吉兇。”
顧明池也覺得不可思議,那琉璃盞不過是他随手挑的西漠國奇珍,和那神仙神器有什麼關系?更遑論辨别吉兇了!
點着扇柄思考再三,顧明池背了手往奇珍閣走道:“過去看看。”
店内,一高一矮還湊在一起叽裡咕噜不知在說些什麼,顧明池也如崔參先前那樣,悄悄躲在門外附耳細聽着店内的談話。
聽了片刻後,顧明池隻覺肺腑都因過度憋笑而有些疼痛。
真是一個敢編,一個敢應。老闆滿嘴胡話,漏洞一堆,鎮遠大将軍家的小傻瓜還能自己給人家找補,硬是把這些華而不實的珍寶加了幾層神秘面紗。
終于在阮歆梨和老闆商定,準備以五十兩白銀的“天價”買下那個鍍金銅壺後,顧明池忍不住邁步走了進去。
看清顧明池的那一瞬,老闆便躲閃着眼神将琉璃盞包好,放回了阮歆梨的小包裹中。然後不動聲色地拎起那燒彩酒壺準備塞回架子上——
“怎麼?這麼好的價格,不賣了?”顧明池虛晃扇子攔下了老闆的動作。老闆微躬着腰心虛一笑道:“小本生意,都是些普通小玩意。”
顧明池低頭看向剛剛及腰高的小姑娘,這才留意到對方一雙烏黑眼眸一直随着自己的動作而轉動。
看起來怎麼呆愣呆愣的.......難不成之前的風寒還沒好?
心中這麼想着,手就那麼自然地伸了出去。
溫熱的指關節貼上了阮歆梨剛剛吹了風而微涼的額首,阮歆梨被激得一顫終于回了神。感受到正常的體溫,顧明池收回了輕輕貼靠出去的兩根手指。
恍惚意識到對方剛剛撫了自己的額首,阮歆梨摸着自己被觸碰的地方迷茫詢問道:“你對我的腦門做了什麼?”
本是随手一探,阮歆梨的問話卻很有意思,顧明池不禁起了幾分逗弄的心思。
因為個子矮,小姑娘隻能繃緊後仰着脖頸看他,顧明池索性蹲下身,持平了視線,擡手輕彈了一下她光潔飽滿的額首道:“你說我能對你的腦門做什麼?”
依着阮歆梨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滿腦子都是美豔妖魅挖腦吸髓或者是神秘巫師種蠱控人之類的可怕行為。
她盯着眼前這張漂亮得不似人的臉,最後還是屈服于自己那一顆愛美之心,覺得對方一定是個正常人,才不是什麼壞心眼的妖魅巫師。
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小姑娘回話,看着她躊躇多變的神情,顧明池便知道她定是又在想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不知偏到了何處。
想起先前阮歆梨将他錯認為狐妖,良心一般般的顧明池又忍不住想再逗一逗她。
捏扇的兩指微微用力,顧明池展開扇面擋在臉側輕聲低語道:“聽說小孩子的腦瓜最是鮮嫩好吃。”
烏黑圓眸倏然放大,阮歆梨渾身僵硬地看着眼前的“大漂亮”——
眉如遠山青黛,眼含溢彩流光,鼻似高峰聳立,唇猶牡丹殷紅。
越看越像會用皮囊迷惑人類,然後再呲出一口利牙,将人吸食幹淨的大妖!
是人?是妖?是人?是妖......
看着那對黑珍珠般的瞳眸閃爍跳動,顧明池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
不笑還好,這一笑,阮歆梨腦海裡立刻浮現了雲霄君在《荒山詭異錄》中對狐鬼的描寫——
那狐鬼立于月色之下,烏黑長發如流水般傾瀉而下。一雙狹長的眸子微微上挑,眼尾染着淡淡的绯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