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七......”毛絨絨的小腦袋搭在黑漆四方桌上左搖右晃,阮歆梨抿了抿唇瓣,舉起那張簽紙皺眉嘀咕道:“這簽紙看起來怎麼奇奇怪怪的?”
她又拿起從雲嬷嬷那要來的老黃曆和昭福寺求來的靈簽,三者相較,琉璃盞的簽紙内容顯然更具體,更直白。
阮歆梨将雲嬷嬷拿來的那兩張“神的指示”反複翻看,最後撇了嘴嫌棄地扔開,還是琉璃盞的指示好,沒有拗口的簽文,簡單好懂。
放下手中的簽紙,阮歆梨又蔫在了桌面上,她是年紀小,不是傻。
戴着面具的狐妖,莫名其妙出現在琉璃盞裡的簽紙,雖然她很喜歡看小書裡神魔妖獸的故事,但是真的遇到這些,她還是不太相信。
阮歆梨想不通最近遇到的這些怪事,特别是這張簽紙,萬一是真的,那她阿爹豈不是很危險?
雲嬷嬷常常念叨“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安全起見還是讓阿爹不要去杜家看診了。
想着便去做,阮歆梨将簽紙收好,扒拉着自己兩條小短腿往她阿爹的藥園奔去。
一襲青衣的瘦高男子挽着寬袖握着木瓢,細心地照料着藥田裡的草木,突然一聲脆響的“阿爹”,驚得他多澆了半瓢水入田。
眼見着自家小祖宗穿過竹籬,踩着細窄的田埂搖晃而來,阮知閑無奈地将木瓢扔回桶中,幾個跨步将險些摔進藥田裡的阮歆梨撈進了懷中。
“‘步從容,立端正。’走路要從容穩重,站立則姿态端正直立。”阮知閑小心地抱着孩子穿過藥田來到藥廬前,将阮歆梨放在了院中的竹節長凳上,伸手點了點她圓翹的小鼻尖道:“說了多少遍,還是記不住!”
“記着呢!記着呢!‘步從容,立端正。揖深圓,拜恭敬。’”阮歆梨輕輕晃着懸空的小腿甜甜笑道:“阿爹你之前教過阿梨,阿梨沒忘!隻是急着找阿爹,所以跑得快了些。”
阮知閑滿意地點點頭:“那阿梨這麼急着找阿爹,是有什麼事情麼?先說好,買糖不可以,你娘已經下了禁令。”
“不是買糖!”阮歆梨眨了眨眼和阮知閑商量道:“是阿梨想去街上玩,阿爹你帶阿梨去逛街好不好?”
小孩子心性!阮知閑倒也習慣了自家小土匪的貪玩勁兒,回身舀了瓢水,一邊澆水一邊應允道:“可以,正好明日無事,你莫要睡懶覺,阿爹帶你上街玩。”
明日?阮歆梨趕緊搖頭道:“明天不行!明天......唔,明天阿梨答應了珍兒和秀兒要一起做風筝!”
阮歆梨随口找了個理由推拒,看着阮知閑高挺的背影試探道:“三天後吧!三天後阿爹帶阿梨上街玩好不好?”
“三天後?”阮知閑的動作一頓,垂眸算了算日子搖頭道:“不行,那日是二月初七,我得去杜府給杜老夫人看診。”
“不能改天再去看診麼?二月初六或者二月初八!”烏黑如墨的眸珠機靈轉動,阮歆梨打着小算盤想着如何幫她阿爹躲過這不吉利的一天。
“不行。”阮知閑毫不猶豫地回絕道:“杜家老夫人初七一早方能到府,病情不分時間,哪怕隻是一個時辰,都可能會耽誤了最佳的治療時機。”
見阮知閑不為所動,阮歆梨軟了嗓子試圖撒嬌:“阿爹~就一天!你方才已經答應阿梨,要陪阿梨出去玩......”
“阿梨,不可胡鬧。”阮知閑停下手中的活,回頭闆正着臉道:“人不可言而無信,我既答應了杜大人在先,那便得信守承諾。阿爹答應帶你上街玩,那也一定會做到,隻是需要另尋時間。”
“阿爹......”小姑娘撲棱着細密的睫毛剛喚出口,阮知閑便嚴肅了神情輕斥道:“阿梨!”
見阮知閑是真的要生氣了,阮歆梨隻得作罷,撅着小嘴有些委屈道:“哦,阿梨知道了。”
勸不動阮知閑換時間,阮歆梨一時也沒了辦法,她從長凳上跳下,慢吞吞地繞過藥田往回走道:“阿爹你繼續忙吧,阿梨先回去了。”
垂頭喪氣的小姑娘,背影也矮了幾分。本就嬌小的身形,這會顯得更是可憐。阮知閑不禁有些心軟,可有些事早已約定好,他又不得不走這一趟,隻得微微歎氣道:“阿爹初八便歸,到時候帶你出門玩,給你買白澤的面人好不好?”
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阮歆梨沒精神地點了點頭。
看着走遠的粉嫩小團子,阮知閑也有些惆怅。孩子果然大了,以前一顆糖就能哄好,現在一個面人都不為所動,真是越來越難哄了......
回到屋裡的阮歆梨徹底沒了精神。她将簽紙攤在床鋪上,盯着紙上的“大兇”二字,心裡陣陣不安。
也不知道這個“兇”到底是怎樣的兇法,阿爹一向不信鬼神,她若直接和阿爹說簽紙的事,不但阻止不了他出門看診,恐怕自己也要反挨一頓斥責,再抄上兩遍論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