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右看了看,聲音壓得更低了。
甯景城聽了,和宋佳挪了點距離,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自己蠢,還是說宋佳懂得太多,回頭看,宋佳臉頰通紅,目光閃爍,羞怯地看着他,“就是這樣。”
甯景城想到自己居然和一個小孩在聊這種話題,笑了下,“知道了。”
宋佳把酒全喝下去,挪着凳子靠近甯景城,小小聲問:“韓哥這兩天是什麼樣的?”
“什麼樣?人樣。”甯景城說了個笑。
“不是不是。”宋佳說:“你知道韓哥的事,韓哥也知道你知道他的事。他就沒點異樣?或者說,你不來點表示?”
甯景城垂眼,拿起酒杯喝了口,辛辣的酒氣在喉嚨蔓延,他皺了皺眉,剛剛抿了一點沒喝出來,這酒度數不低。
宋佳見甯景城不回話,也自顧說下去:“韓哥的病不輕。我不小心碰見過,本來隻覺得是正常的,我自己也是男的。後面我知道了韓哥去看醫生,才知道他這是不正常的。”
“我去問過我朋友了。他說這種症狀很痛苦,稍微有點壓力或者遇到什麼困難就會迫切想通過這種途徑發洩。這種人,大多到最後會變成一個濫交的人,來者不拒。不過韓哥毅力堅強,靠着念頭就挨過來了。”
甯景城突然問:“你和韓方馳認識多久了?”
“兩年。”宋佳說:“隻不過後面因為我喜歡韓哥的事被他發現了,後面的半年我們聯系就少了,基本就是工作上。”
“那個時候他……的症狀很嚴重嗎?”
宋佳肯定點頭:“很嚴重。幾乎是每隔一周就要去看一次醫生,不然我也不會發現。現在我就不知道了。”
甯景城低聲說:“我也不知道。”
“現在知道了。”宋佳說:“我反正是看開了,我以前還想着勾引韓哥呢,現在想想太丢臉了。”
甯景城仰頭又喝了口酒,擰頭往調酒師那邊看。
宋佳喝得太多了,尿急上了個洗手間回來就見甯景城跟那個調酒師在聊天,那個死亡電話打過來的窒息感瞬間又回來了,要是韓哥知道他把甯景城約來酒吧,還讓甯景城喝了這麼多酒,他不得死啊。
宋佳趕緊跑過去,拿起外套,“走了走了。”
調酒師喊了聲:“客人,你東西忘拿了哦。”
宋佳想回頭,被甯景城單手摁住後腦勺。
“走吧。”甯景城接過東西,放口袋裡。
甯景城沒喝多少,但架不住酒的度數高,出到外邊,沒了喧鬧的音樂和交談聲,大腦就有些遲鈍了。
他往便利店方向走,宋佳也跟着去。
那料,遠遠就看見店裡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打着電話,側頭看過來,宋佳腦子一激靈,行動比腦子要快得多,等甯景城回頭看,宋佳已經跑得沒影了。
韓方馳和别人打着電話,手裡拎着一袋生活用品,看見甯景城,也看到宋佳溜得飛快的身影,臉上沒表露什麼,看着甯景城走過來。
甯景城站立,擡頭喊了聲:“哥。”
韓方馳聽着手機裡頭人說話,把甯景城拉過來,手背放在他額間。
甯景城安靜地等着韓方馳打完電話。
韓方馳這通電話兩分鐘結束,他放下手機,細細打量甯景城:“喝酒了?”
“喝了。”甯景城回答:“度數挺高,有點喝醉了。”
“還能認路。”韓方馳攬着甯景城,往小區方向走,“家裡沒洗衣液了,我出來買點。”
“沐浴露也沒有了。”甯景城記起來了,今天出門還想着帶回去。
“沐浴露我讓人送過來。”
“哥,我有個問題。”
“嗯?你問。”
“兩年前你為什麼不來找我?”甯景城停下腳步,擡頭正視韓方馳,“哥,你說找我。你找了董老師,找了二大娘,她們都知道我在甯海市,你也知道我在甯海市的。”
韓方馳:“宋佳跟你聊了什麼?”
“沒聊什麼。”甯景城說:“哥,你不回答我。”
韓方馳說:“景城已經知道了,是你想的那樣。我剛回國病症重,我不敢來見你。我去見醫生的頻率高,宋佳都能察覺出來,你那麼聰明,我瞞不住你的。”
“為什麼我不能知道?”甯景城蹙眉,“哥,你見外了嗎?我們十幾年不見了。”
“不是。”韓方馳一口否決,“是我自己的原因。”
甯景城:“哥,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韓方馳和甯景城對視,沉默沒出聲。
“韓方馳。”
韓方馳:“十九歲,到現在。”
甯景城眉頭沒松過,韓方馳話一出,蹙得更深了。
十九歲,對應上的是他爺爺和爸爸回來那段時間。
那段時間韓方馳表面看上去沒什麼兩樣,但是甯景城能看得出來,韓方馳很煩躁。
他不喜歡家裡多出這兩個姿态高高在上的男人,不喜歡有人打擾韓小姐的生活。上了高中後,他們一周回去一次,那段時間,甯景城也不全是睡在韓方馳房間。那兩個人男人很不滿韓方馳和村裡小孩交集如此深,經常用審視和輕蔑的目光打量甯景城,韓方馳常常因為這些事,和那兩個人起沖突,所以,甯景城後面自己跑回家睡,等夜深點,韓方馳就會過來,隻是依舊在床上輾轉反側。
後來他知道,韓方馳和韓小姐要跟那兩個男人離開這座小鄉村,後續就是韓方馳接連兩次考試失利,長年霸榜第一降到第四第五,就連不怎麼過問韓方馳的董老師也很疑惑,緊接着是韓方馳連着生了幾場病,醫生說他心急上火,讓他用平常心對待。
甯景城還是缺乏對這方面的了解,他沒辦法把這件事和韓方馳的症狀關聯起來,他還想着順着這條線索找下去,韓方馳卻捏着他的脖子,讓他不要想,說他想不明白。
甯景城執着想要得到答案。十九歲,什麼事都是擠在這個時候,甯景城對這個數字實在敏感,是韓方馳和他分開的年齡,是韓方馳生病的時候。
“别想。”韓方馳再一次說:“情況很複雜,如果要我說,我自己可能都說不清是因為爺爺他們還是因為别的事。”
“哥,昨晚我情緒失控,說出的話很過分。不過我記得哥你說,你沒有喜歡别人。”
甯景城再次得到肯定的答案,他輕呼了口氣,眼神很安靜,眼底卻閃爍着堅定:“哥,我是認真的。我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