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玄都城頭騰起的煙霞裡,暗渠雲母層正将殘餘磷毒煉成琉璃瓦,而在上玄都看不到的位置,賀蘭山方向騰起青色狼煙——那是商賈派門主祁罄用計點燃的雲母烽火,三百車防火油混着祁門秘藏的雲母砂,将九原郡私礦燒成琉璃山。
另一邊,上玄皇宮的長平殿中,魏子房把玩着雲母鍍層的密匣,對枷鎖中的白術輕笑:“不知你知不知曉,你書房那尊孔雀石燈,孔雀腹中可灌就了三斤雲母粉。”
白術被拖走前陰暗的眼神死死盯着他,魏子房倒是輕撫着自己的胡須,蒼老而又富貴的臉微微笑着。
蒼行丘點頭,“這次又是多虧了魏相,玄嚣才能再保平安。”
“陛下哪裡的話,是陛下聖明,及時發現。”魏子房恭恭敬敬地行禮,矮胖的身子卻是靈活,眼神依舊犀利明亮。
“那魏相,依您的看法,皇兄和皇姐已經出了上玄都……”
“讓他們去吧,世人知道你們皇室兄弟不和便已經足夠了,二皇子……段公子那裡想必嚴郎将早有解釋了。”
“好,有勞魏相了。”
“陛下言重了,臣先告退了。”
看着殿中人影褪去,少年皇帝指尖彈落星點火光,曾經緻命的磷毒在雲母結界裡化作流螢。
“玄嚣立國百年,最擅長的便是把毒藥……”泛黃的賬冊放在案邊,他将上報的密匣擲入火盆,孔雀石與雲母在烈焰中熔成璀璨的琉璃盞。
“煉成鎮國之器。”
幾人收拾好行囊,嚴貫節早已取了密匣進城。
臨别前,隻見她那上挑的眼尾弧度迎着月光如同斷刃的豁口,鳳目非但不含情反而割裂成兩柄青銅短戟。
“安公子若下次再來玄嚣,可直接拜訪在下,在下定會帶安公子好好領略上玄之美。”她說着話,似乎上玄都在她眼中是一個很美的地方。
安守方一聽不由感到羞赧,當間諜最丢臉的莫過于被直接識破身份對方卻放過自己,這不就說明自己這個間諜既被識破還對對方沒有威脅嗎,實在是一個太失敗的間諜了。
“一定一定。”
段囚飛卻是在一旁沉思,嚴郎将說按陛下的意思為他們準備了快馬,這是什麼意思莫非蒼行丘那小子沒有想殺自己,那那天晚上折損那麼多羽林軍衛士什麼意思,不對,要确實要殺要留自己,皇宮殿上自己和姐姐已經喝了清茶已是無力,何必再多此一舉。
是了,要殺何必讓他們還能活着走出殿門,直接飲鸩一杯便已萬事大吉。
“嚴小将軍!”幾人早已換好了衣服,瞧見城内守軍帶着幾匹馬和物資策馬而來。
“多謝嚴郎将了。”衆人向嚴貫節行禮。
“客氣。”嚴貫節話不多,跟着守軍進了城。
“嚴姐姐好帥啊!”伊勉笑着對雲遙說。
“嗯,她蠻厲害的。”雲遙感受過嚴貫節的心靈,那是一個堅韌的魂靈,如同富含耐心與勇敢的肌腱一般,雖然沒有強大的精神力量,心靈卻沒有破綻;心靈沒有破綻,要麼是像他們玄牝宗一樣修行精神與心靈,要麼就是無欲無求内在安穩之人。
“她修為應當也不低。”段囚飛道。
雲遙有些好奇像這樣的人,用玄牝心法對付應該從哪個方面入手,或許隻能從代表救贖欲的「左輔」相出手,以難以承受的家國崩壞、禮制混亂幻想摧毀其力量,她的性子是不會被世俗的利欲權财所堕入虛空;不過想來就算對忠主失望、對族人哀憤,這樣的人也不會做愚忠到底的事。
說到愚忠,到很像安守方會做的事,雲遙偏頭去看安守方。他果然垂頭喪腦着,和剛相見時的英氣蓬勃遠不一樣,蘇相濡也沉默跟在一旁。
雲遙牽動着辔頭将馬踱過去,“安公子怎麼了?”
“雲姑娘,”安守方擡起頭笑笑,抛開手上的肌肉和老繭來說,他看起來真的很像一個書生,“隻是在想一些事情。”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有了些厭戰的情緒,不止是太累了他提不起勁,還是有其他心事。往常的他,渴望建功立業、馳騁疆場,像一切上戰場想當将軍的戰士一樣保家衛國,明明這一趟任務沒有什麼傷亡不是嗎,就目前來說也沒有發生什麼後悔足以改變他一生的事,連血腥的粘液、殘肢腸子什麼的都沒有,不是麼?
他隻不過在另一個國家,認識到了很多人,看到這裡的人和高辛帝國的人一樣正常吃飯、嬉笑,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