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二位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
沈雁回話音剛落,一個瓷碗便直沖他而來,銅錢撞在碗上發出脆響,祁允辭招手,隔空點了一下淩逸,偏頭問賀遇“把你的人借我用用如何?”
“随意。”
伏虎棍出。兩人纏鬥在一起,沈雁回輕嗤一聲“恩将仇報的東西。”
随後三枚銅錢盡數斷裂,握于手中,扔出,兩枚被擋下,還有一枚直奔賀遇而去。
眼見那銅錢宛若帶了勁風,眨眼便來到面前,直逼賀遇咽喉,他卻沒有絲毫慌張,眉眼微微下垂,再擡眼,便已被祁允辭用兩指夾住,賀遇滾動的喉結堪堪碰上祁允辭的指骨。
手腕翻轉,銅錢便不偏不倚割下了沈雁回挂在身側腰包。
東西落在地上,摔出幾個胭脂、珠翠。
賀遇看着地上的東西,這才開口道“孤紅袖添香,也比不過沈先生這身脂粉氣啊,比護國寺的香還熏人。”
“啧,你倆這又是何必呢?”沈雁回涼涼的看了賀遇一眼,最後落在了祁允辭的身上,聲音夾雜着無奈“小祖宗哎,師兄這輩子胸無大志,不入仕,不站隊,我居江湖,為你們求一份萬事安好便可以了。”
沈雁回蹲下來,撿起地上的東西“小師妹,不是所有人的才華都一定要被史書記下來,我志不在此,你又何必逼我,恐怕三皇子殿下也快要來了,早做打算吧。”
沈雁回說完這句話,還是泛着笑意,但卻讓祁允辭宛若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我逼你?你既然不想沾染朝堂之事分毫,又為何要來?”祁允辭拽住了他的前襟,眼裡泛出淡淡的水漬“你去哪裡不好?定州城内,皇子、太子、将軍、世家,你又跟着來湊什麼熱鬧?”
“沈雁回,不站隊,便是更留不得你,君子無罪,懷璧其罪,你少在這些個皇子面前晃蕩啊!你覺得未來三皇子會不會想辦法拉攏你!”
“小師妹。”沈雁回先一步打斷了她的暴怒“我替他們來送新婚賀禮,僅此而已。”
沈雁回拯救了自己的衣衫,環視着四周因為郡主發火而不敢有絲毫動作的衆人,先一步笑道“我以為小師妹見到我,多少會有兩分開心。”
祁允辭偏開頭,緩緩後退,沒有接腔。
“開心些吧,但行前路,莫問前程。”
就在他說完這句話時,身後安靜了許久的人醒了過來。
“太子妃?”
沈雁回順着驚呼望去,對上了謝運的眼睛,随後落在了腰牌上“金吾衛?”
“陛下真是多疑啊!”
沈雁回感慨了一句,想着正在拼命的三皇子,想着路上遇見的假馬賊,最後看向太子身邊的金吾衛。
“看來陛下一早就知道定州有鐵礦的事了。”
祁允辭沒有搭腔,隻是看着謝運,手指摩挲着,忽然回頭看了一眼賀遇,兩人視線交錯,便已經明白對方想要幹什麼了。
而謝運看着面前的女子,久久不能言語,當視線順着上移,看見沈雁回的時候再次愣住“沈先生?你是太子的人?”
“啧,這位裝死的大人,你們怎麼就不信貧道對功名利祿不感興趣呢?”
然而沒有任何人搭腔,一旁鄒良撐起身子,看着祁允辭,笑了出來,聲音越來越大,在空曠的知州府内回蕩,甚至笑出了眼淚。
“太子妃?哈哈哈!傾甯郡主,委身于仇人之子的身下不知要作何感受啊?”
沈雁回時常挂着的笑意瞬間消散,心下一緊,驟然晃蕩起來的銅錢令人汗毛倒立,他看向祁允辭,視線還沒移到賀遇的面前,便看見了鮮血飛濺出來。
随後,鄒良的腦袋滾落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四下無一人出聲,隻能感受到倒春寒的風。
他們看着祁允辭一步步走向賀遇,手中的刀拖在地上,發出刺耳的嗡鳴,淩霄和淩逸在一時震驚後下意識阻擋,卻被岑信等人攔下。
剛剛還一緻對外的衆人兵戎相見。
沈雁回握着銅錢,不斷摩挲,洩露了他内心的不安,祁允辭不能在這時候殺了太子。
祁允辭的刀架在了賀遇的脖頸處。
賀遇擡頭望向他,太子爺那雙眼睛描摹着祁允辭的身形,一如當年,他蹲在角落,怯懦的,不甘的望向那個高貴的郡主。
忽然,他笑了,緩緩閉上了眼睛。
宛若是倦鳥歸巢般閉上了眼睛,引頸就戮。
“郡主!”
“小師妹,不可!”
刀光一寒。
一陣嗤笑聲響在了賀遇的耳側“太子爺,閉什麼眼啊?”
賀遇看向自己的肩頭,鄒良的血盡數被擦在了上面。
刀被扔在了地上。
随後,阿螢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随手撿起的叛軍的劍便送進了謝運的胸腔。
不可一世的中郎将至死都還睜着眼。
祁允辭扯過缰繩,招呼一句,不顧衆人的怔愣,率先翻身上馬。
“走!”
沈雁回靜默片刻,這才領路,避開三皇子的人馬,直奔京畿而去。
唯有賀遇盯着桌上的兩碗藥,發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