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祁允辭的手肘撐着地,緩緩挪動着自己,右手手臂上的刮痕深可見骨,皮肉都沒了大半,纏在手臂上的馬鞭已經斷成兩截落在一旁。
祁允辭撕掉自己的衣服,纏了一圈,覆住傷口,扶着樹,瘸着一條腿站起來,慢慢走到了那名男子的身側,髒兮兮的臉上面色依舊難看,她緩緩蹲下,男人已經斷了氣,要是沒出意外,他剛剛應該是拿自己給祁允辭減弱了沖擊。
祁允辭在他身上仔細摸索着,她總覺得這個人的出現過于奇怪,他不是祁禦的親衛,更像是一個知道什麼消息的傳遞者,正推着她往前走。
猛然,祁允辭撕開了他的衣襟,破爛不堪的衣服裡有一個夾層,裡面包裹着幾封信,僅僅一眼,便讓祁允辭心頭一震,在斜陽的關照下,信上赫然是祁禦的字,而落的卻是燕王的私印。
“定州?”
茫然,怎麼會如此湊巧?
下意識舔了一下下唇,遮住眼中的疑惑。
祁允辭一時半會兒還不能理解信上的數字究竟是何意,隻得先把信仔細收好,咬着牙,從随身攜帶手串中,掰開一粒止血的藥丸,咽下的瞬間又激起一陣扯着心肺的咳嗽聲。
天快黑了,先找個地方落腳。
祁允辭弓着身子,一步步往前挪,她不敢賭陛下會什麼時候派人來救她。
她咬着後槽牙,心中止不住的怒罵,就算是送信,不能用點兒溫和的手段嗎?要是差點兒把她摔死了,那還玩個毛線啊?
忽然之間,一聲虎嘯由遠及近,一瞬間,汗毛倒豎,屏息凝神,祁允辭的喉頭滾動,默默蹲在一個不太深的洞内,貓着,盡力平複自己的呼吸,咽下口水,不斷往後靠,在斜陽最後的挽歌中,傳來更大的震動聲,是一隻巨大的棕熊,像是發了狂一般跟在老虎的身後,祁允辭定睛一看,竟是那老虎叼走了棕熊的幼崽。
忽然之間,那老虎吐出幼崽,猛一旋身,和棕熊撞在了一起,兩頭猛獸的怒吼聲傳過千裡開外,讓祁允辭的耳朵都感到了嗡鳴,她皺着眉,将自己蜷縮在一起,緊緊遮住自己的雙耳。
好像四周的動物都感受到了威脅,正在奔走逃命。
阿螢猛然拽住了首烏,臉上盡是焦躁,耳朵震顫,猛然用右手捂住了一隻耳朵。
“怎麼了?”歲寒問道。
而北大營裡面将士們也來回踱步着,這裡面的副手是老鎮北侯手中帶出來的兵,面對郡主摔下懸崖一事,更是直接在陛下面前立了軍令狀。
“喂,怎麼回事兒?趕緊趕路啊?”副将撥了撥地上的屍體催促道。
話還沒說完,一隻梅花鹿就直接沖了出來,又慌不擇路的逃離,随後的虎嘯聲傳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賀遇坐在輪椅上,驟然握住了雙手,聽道賀景城的說法,驟然發難道“你們帶着禁軍追刺客,沒做到全部斃命也就算了,還讓太子妃跌落懸崖生死未蔔,你們是幹什麼吃的?合着都不能護主,唯一的傷亡來自孤的太子妃?”那鞭子驟然脫手,直接甩在了禁軍首領的身上。
“懷瑾。”披着披風的皇後勸道“你先别着急。”
“娘娘,摔下懸崖的人是孤的妻子,你讓孤如何不急?”賀遇對着陛下再次行禮道“陛下,兒臣要求北大營盡數去尋找太子妃,保證太子妃的安全。”
“嗯,去吧。”陛下擺了擺手,命令北大營主将親自前往,整個獵場的布防,落到了謝運的手中,淩霄也帶着太子府的一衆侍衛跟了上去。
“父皇。”賀遇深吸了一口氣,才接着說道“還望父皇恕罪,兒臣同謝将軍負責整場狩獵的基本事宜,卻讓刺客有機乘虛而入,這些盡數都是兒臣的錯,兒臣因為過于相信太尉的布防,而沒有細究,可能存在的問題。”賀遇緩了一口氣,紅了眼眶,聲音發顫“最後倒是讓朝瑤平白受難,萬望父皇……”
話還沒說完,李太尉連同自己家中的長子就已經跪在了地上。
陛下沒有搭話,也沒有讓人起身,就這樣僵持着。
而楚清舒死死攥住了衣角,他的身體一直算不上很好,對于這種活動也不願意參加,沒想到一回來就聽見了祁允辭墜崖的消息,一時之間,也隻能有心無力,根本沒辦法讓自己的勢力入獵場尋找。
這邊是權力的角逐,另一邊則成為了野獸的争鬥。
殃及幼子,難怪棕熊找你拼命。
祁允辭緊緊的躲在灌叢中,那些帶着絨毛的新葉紮的她渾身都癢,但她同樣不敢動,手腳冰涼,生怕這兩頭殺紅了眼的東西,回過神,把她也一并殺了。
祁允辭默默攥緊了匕首,在心中想着對策。
一聲虎嘯穿透叢林,結束了這場戰鬥,尖牙刺穿了棕熊的脖子,鮮紅的血液滴落,皮毛上盡數染上了鮮血,那棕熊嘶吼一聲,甩開老虎,想要逃離,卻被截住了道路,沒辦法隻能再奮起一搏,最後竟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做了老虎口中的亡魂。
祁允辭看着老虎将自己的戰利品拖走,留下碎骨頭和鮮血,長長的劃痕留在草地上,一直等到天已經徹底黑透,腳蹲到麻木,祁允辭才踉跄着鑽了出來。
她感受到了早春谷底的寒冷,沿着河邊撿了一些柴火,臨時生起了火堆,一陣又一陣的咳嗽聲,用刀在碎骨頭上剜下了幾塊肉,半生不熟的充饑。
就在這時,一隻小狐狸探頭探腦的鑽了出來,火紅的皮毛在火焰的照亮下若隐若現,祁允辭扔了一小塊碎肉出去,看着它拖走,又膽大的回過身,往焰火這邊靠,祁允辭勾唇,在遺留下一塊更大的碎肉之後,悄無生氣地鑽到了小狐狸的身後,一把捏住了它的後頸,然後就被咬了一口。
也可能是高度緊張,祁允辭并沒有感覺到多疼,反手就将這狐狸綁了起來,又靠回了石頭上。
她不明白,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人找到她,不過人是沒找到,狼倒是率先找到了今晚想要狩獵的獵物。
祁允辭口中的肉還沒有咽下去,就感到了背後的涼意,小狐狸在瑟瑟發抖,一轉身,一雙綠色宛若鬼魅的眼睛死死盯着祁允辭,涎水已經不斷的分泌,随後滴下。
真是天要亡我啊!
祁允辭抿住了唇,命懸一線,還有閑心罵兩句老天爺。
在一狼一人的對峙中,那匹狼躍起,一瞬間棒骨脫手而出,祁允辭跳到了火堆的另一邊,手中緊緊握着匕首,右手纏繞的衣物又一次滲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