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
司機問,“親戚?”
“嗯。”
司機不多問了,但還是下意識地往後看了幾眼後面的小姑娘,很漂亮的眼睛,隻是太過黑白分明,在黑暗中,看着有些莫名地滲人。下巴藏在衣服領子裡面,旁邊放着一個黑色的背包。
應該是去親戚家借住的,司機不想其他,認真開車。路上的車很少,大雨給交通帶來了很多麻煩,靳昔在路過一座高架橋的時候,看到另一邊車道,有人出了車禍。幾輛警車封鎖了那邊的車道,十幾個警察在封鎖現場。
四腳朝天的車裡面應該有人,消防員和吊車正在施救。救護車閃爍着光,現場的氣氛很是壓抑。
司機的車速降了下來,歎了一口氣,“應該是被撞到橋下面了。”
靳昔聞言看去,果然有一處的圍欄被撞歪了。司機還在歎氣,“估計掉下去了……”
靳昔收回目光,又看向正在走動的警察,被撞倒的白車,看不清車牌,隻能看到駕駛座那一邊似乎已經燃起了大火。前面有交警正在維持交通,司機又加快了速度。靳昔淡淡地把視線收回來。
于懷才正在看着電視,這是他的習慣,電視上面正在報道今日發生的本市新聞,“泰德股份有限公司在政府大廳簽訂參與我市建設的城市工程協議,其中的條款包括各大公共設施……時間為十年,這次企業與政府的成功對接,讓其他企業看到了F市政府的決心,給更多企業入駐本市增添了信心。我們也希望更多企業能夠參與進來,互利共赢,更多的惠民工程層出不窮……”
于懷才邊喝啤酒,邊點評,“呵,什麼破企業。”
新聞的聲音從未關閉的窗戶擠出,與淅瀝的雨聲彙集在一起,老舊的小區,老保安正在保安亭裡面昏昏欲睡,收音機裡女主播字正腔圓的聲音更加助眠,“我市組織部部長趙強出席第五屆春城之使發布會,春城之使舉辦以來,大力帶動了我市的地上産業的發展……”
一滴雨水從高處的天花闆的一處縫隙滲入,慢慢彙集成一大滴,“啪”的一聲打在老保安的頭上,他猛地驚醒。收音機裡面的新聞早就已經播完,現在是午夜電台,老保安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渾濁的眼睛看了一眼還在下的雨,又看了一眼關着的鐵門,沒人進來,他滿意地又換了個姿勢,睡下了。
淅淅瀝瀝的水打在地上,于懷才洗着熱水澡,花灑的水威力很大,他洗完澡随便穿了件T恤走了出去。
他拿毛巾慢慢地擦着滴水的頭發,夜已經很深了,外面的雨慢慢地停了下來。外面的排水管正在排水,陽台上的遮雨簾上的雨水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哒,哒,哒……”
于懷才擦着頭發,忽然他的動作一頓,不自覺地看向門口。剛才的雨滴聲似乎變了一下,錯覺嗎?
“啪,啪,啪……”不,這不是雨滴聲,這是腳步聲,他放下毛巾,腳步聲是從門外傳來的。他放下毛巾,靜靜地看着外面……
“滋——”拉鍊慢慢拉開,包裡面的東西此刻顯現在眼前,繩子,刀,還有一些其他的工具。
靳昔很認真地挑選着自己等會要用到的東西,她最後選了一把鋒利的刀,刀的銀光折射出靳昔的眼睛,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面都是冷靜。
她并沒有失去理智,她這些天想了很多種可能,但是沒有一種可能能讓她滿意。
事情的脈絡已經很清楚了——原主察覺到于懷才的騷擾,她惶恐不安,買了攝像頭,家裡是疑神疑鬼的靳母,學校裡面是心懷不軌的于懷才。
她惶恐卻又不知道怎麼辦,隻能用笨拙的方法保護自己。但是心裡的壓力如同一把剪刀懸挂在她頭上。在她掉下樓的那座樓裡,靳昔想不到她遭受了什麼。
她死了,然後她來了。
如果死都不怕的話,靳昔把刀放進口袋,看着樓道盡頭的那個關着的門,那麼殺人又算得了什麼。
如果傷害她的人不能受到加倍的痛苦的話,那麼她不介意用她自己的方式去還給自己一個公道。
于懷才聽着腳步聲在他家門口停下,外面的水滴聲依舊。忽然他有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他把手裡的毛巾随手一扔,說實話,他很不喜歡這個感覺。
“喂,誰啊?”
沒有任何回應,安靜了幾秒,就在于懷才懷疑自己是幻聽的時候,忽然夢外響起了敲門聲。
他被吓了一條,皺着眉扶着牆,語氣不善,“誰啊,大晚上的?”
敲門聲很有規律,一下又一下,像是不着急。
但是于懷才卻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怒火一點一點往上漲,“他媽的,到底是誰啊?”
敲門聲停了下來,于懷才大罵,“神經病。”
他剛要拿起毛巾繼續擦頭發,忽然門外的聲音以一種很急促的節奏響了起來。一下又一下,在黑暗的夜裡格外刺耳,像來鎖魂的幽靈。他狠皺着眉,臉色變得格外難看。
怒火和不安讓他格外暴躁,他猛地扔掉毛巾,嘴裡罵罵咧咧,“他媽的,到底是誰?!”
他走到門口,透過貓眼看向外面,卻發現一片漆黑。他皺眉,此刻他也意識到了什麼——有人堵住了貓眼。他想冷靜下來,心裡依舊不安,他思索了一下,想去報警,但是想了想又放棄了。
這裡是老小區,那個老保安不知道把什麼人放進來了,他心裡一邊罵一邊拿起門口的木棍。他的手慢慢地放到門把手上,額頭不自覺地流出了汗。
随着他的手慢慢地按下,門鎖“啪”的一聲開了,他謹慎地打開……
林月抱着箱子一路上磕磕絆絆地跑着,她一邊跑一邊忍着腿上的劇痛。
剛才發生的事情還讓她沒緩過來,前方的面包車出現後,她就立即打了方向盤。但還是被前後巨大的沖力給撞到,情急之下,她猛地再次打方向盤,并踩下油門。于是車子機以斜着的姿勢往欄杆去開。
前後的車眼看情況不對,立加大速度,然後……前後巨大的沖力直接将車子頂了起來,一個翻轉,車子在空中旋轉了一圈,倒在了地上。而那輛面包車和黑色轎車的司機,還沒來得及露出笑容,兩輛車在慣性之下撞到一起,更恐怖的是那輛面包車直接被頂得節節後退。
車上的司機一邊大罵,一邊急踩刹車,卻不想剛才在剛才的碰撞之中,刹車系統被撞壞了。黑色轎車急忙打方向盤,卻不想陰差陽錯地轉到了旁邊的欄杆,“啪”的一聲,欄杆上的水泥破碎,黑色車直直地掉了下去。
面包車上的人在看到同伴掉下去之後,急忙停下,在欄杆處徘徊。黑色的水面上,看不到任何東西。但是不難想象黑色車上的人的命運。他們咬了咬牙,為首的一個男人說,“别管了,這麼大的動靜,警察很快就來了,趕緊找東西。”
剩下的人急忙去翻四腳朝天的車,還未靠近,“啪”的一聲,一個子彈打進了一個馬仔的腿裡,他哀嚎一聲,剩下的人瞬間警惕。
“小心,警察還活着。”
幾人小心地退後,然後謹慎地繞着周圍。
又一顆子彈打出來,這次打到了一個馬仔的手臂上。罪犯們趕緊散開,一個馬仔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啪”的一聲為被打到了眼睛。沒人幹出去。為首的男人大罵,“他奶奶的。”
他們不敢上前,有東西被扔了過來,是刀具和棍棒。林月的腿被壓到了,一條腿沒有了知覺。外面沒有動靜,她透過後視鏡看到有人小心翼翼地從車的另一邊過來了。
她知道自己的處境很危險,她的離開這裡。
林月強行破開車窗,無數的玻璃碎渣四處濺飛,罪犯們看到立即沖了上來。林月趴着又往她最近的一個馬仔開了一槍。馬仔倒地,後面的人的行動猶豫了幾秒。林月乘機忍着劇痛從裡面快速爬出來。
她爬出來的這個功夫,有馬仔又沖上來,沖她狠踢了一腳。她猛地滾了一圈,勉強逃過。她懷裡抱着紙箱,頭上血淋淋的,腦袋還很暈。罪犯還剩下四個,她還受着傷,處境怎麼都對她不利。
但是她狠厲地看着逐漸向她靠近的幾個人,舉起槍,“想拿東西,沒門!”
為首的男人嗤笑,慢悠悠地說,“你隻有一個人,槍裡面的子彈已經沒有了吧。”
林月往前“呸”了一聲,一口血水被吐出,她冷笑,“還是夠拿下你們的命,不怕死的就上來。”
黑乎乎的槍口指着幾個罪犯,幾個馬仔猶豫地徘徊。為首的男人冷笑,“她要是真的還有子彈,早就開槍了。”有些馬仔有些猶豫,有人慢慢地上前。林月冷笑,心裡卻沉到了谷底,确實她槍裡面的子彈沒有了。為首的男人忽然怒喝,“誰拿到貨,錢翻十倍。”
一群亡命之徒,林月大罵。被利益沖昏了頭腦的人幹出些什麼來,她都不震驚。
林月開了槍裡面的最後一顆子彈,然後迅速扭頭拼命地跑。但她的腿受着傷,眼看就要被追上。
忽然離林月最近的一個馬仔猛地倒地,再看他的胸口,有了一個黑乎乎的洞。
楊奇一上半身身體趴在地上,另一半身體被卡在車裡面。他的眼睛上都是血,血淋淋的手握着槍,靠着模糊的視線打了這一槍。
後面的罪犯發現了他,他又開了一槍。林月有了逃跑的機會,她回頭看了一眼,楊奇的意識已經很模糊了,但還是對她微動了動唇,“快……跑。”
他們得有一個人跑掉。
有幾個的馬仔跑了回去,林月看到楊奇狠狠地被踹了幾腳,嘴角吐出很多血,槍被踢掉,他掙紮着卻無濟于事。
楊奇已經成了血人,但他還是伸出手拉住了那個離他最近的人。
剩下的人追着林月,高架橋很長,隻有一條筆直的路可以走。林月很快就被逼到了欄杆處,為首的那個男人惡狠狠地看着她,眼睛起了殺心,“媽的,他媽的,非得弄死你們不哭!”
林月已經退無可退,她看着越來越近的罪犯,忽然冷笑一聲,然後縱身一躍,從橋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