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白姨娘院裡的陳嫂子又在逞威風,斜靠在門框上,吊着嗓子罵自家女兒:
“懶驢托生的!叫你倒個夜香要磨蹭到什麼時候去?”
沈隽動作微頓,随即收回目光,蹲在石階上開始刷桶,粗糙的刷柄刮得手心泛紅。
這時,對面門軸吱呀作響,門被從裡頭推開,漿洗房的趙婆子裹得嚴嚴實實地走出來,袖口還沾着點兒牙粉,渾像是聽不見陳嫂子的動靜,反倒停在沈隽前頭,同她說起話來:“三姐兒,你這病氣才散,怎的就幹上這腌臜活兒了?”
後頭跟出來的李叔聞言也探過頭,“前幾日聽你咳得跟拉風箱似的,可是還吃着藥?”
“勞嬸子和阿叔惦記。”
沈隽笑着擡頭,“已是好的差不多了,做點兒活計不礙事的。”
話音剛落,她便瞧見陳嫂子的女兒春姐兒縮着脖子從屋裡挪出來,小姑娘同她差不多大的歲數,卻比病了一場的她還要瘦弱。
衣裳也十分單薄,袖口短得露出腕子,一雙手凍得發紅,有些吃力地拎着恭桶。
從她旁邊經過時,春姐兒不小心踩到地上的薄冰,頓時一個趔趄,沈隽趕忙伸手去扶。
胳膊細伶仃的,隻覺摸到的骨頭都硌手心。
“當心腳底下,沒事兒吧?”
對方擡起頭來,怯生生地朝她搖了搖頭,剛要開口說什麼,隔壁屋裡又傳出陳嫂子忽然拔高的嗓門:“作死的賠錢貨!趕緊倒完上外頭買早食去,想餓死你老子娘啊!”
春姐兒立馬縮了縮脖子,顧不上同沈隽說話,加快腳步,匆匆忙忙地走了。
沈隽移開目光,視線正好對上站在隔壁門口叉着腰的陳嫂子,對方見了她,也沒個好臉色,小聲嘀咕了句什麼,就扭身回了屋。
隐隐約約的聽不真切,像是說了聲晦氣。
她不由皺了皺眉。
東屋的王二媳婦抱着木盆出來倒水,瞧見這光景忍不住直咂嘴,“春姐兒這小身闆兒,怕是風刮大點兒都能給吹跑了。”
“可不是?”
趙婆子在旁邊看了會兒熱鬧,也啧啧出聲:“你瞧見那丫頭身上的襖子沒,我看着像是前年的,裡頭塞的都是蘆花……”
她家在馬廄當差的小子也從屋裡頭出來,嘴裡叼着塊兒冷馍,走到沈隽跟前停下。
先是打量了她一眼,然後才含糊不清地道:“今兒倒是精神,對了,你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