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遇上,就不會那麼輕易傷到他了。”鐘行的眉峰微凝,眸光黯沉下來,“他身上有妖氣。”
陸七暗暗點頭,“開始我以為他隻是半人半鬼,沒想到還是妖。”
“他們跟十八年前的事脫不了關系。”
鐘行垂眸直視她那雙幽黑,稍顯無辜的眸子,默而悄然掠過。
雖然在湘西亦有察覺,可當自己親眼看到,他心裡還是有股異樣且矛盾的抵觸,他知道,這不怪她。
陸七撲閃着睫羽,須臾,擡眸緊盯住他,“你究竟看到了什麼?”
“查清你的身世,所有事都會明白。”鐘行的目光再次鎖向她,深幽而銳利,“你又看到了什麼?”
聞言,陸七頓時明曉,可她卻沉默下來。
雲鏡的話讓她這陣子細想許久,如果是黑影将雲鏡變成這樣,那紅楓厲鬼,精怪,甚至她所遇到的所有事都是在他的牽引下,就像提線人偶般受他操控。
還有雲鏡口中的“姐姐”,她不認為是空口胡說,這朵花在東周時就已經出現,并且雲鏡見過,她“姐姐”也有。
陸七相信前世輪回,但她絕不會成為誰。
“我的确看到了什麼,但很模糊我看不清,而且那應該是雲鏡的記憶。”陸七偏頭咧嘴一笑,“估計是碰巧讓我看到了吧。”
“她管你叫姐姐。”
“這我就更懵逼了。”陸七聳了聳肩。
鐘行一直看着她,随後抽回視線喝了口賀川重新倒的酒,唇角抿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是嗎?”
“不信就算了。”陸七雙手一攤,表示無所謂,她起身對一旁觀望熱舞的人說:“鄧姐姐,我先走了。”
“你不玩啦?”
“沒什麼好玩的,回去睡覺。”
鄧紫陌輕點頭,“好吧,我再玩一會兒。”
“行,走了。”
鐘行的嘴角輕輕一勾,深邃的瞳眸噙着莫測的光華,比往日還要深沉些許,他仰頭飲完剩下的酒,起身向二樓走去。
離開酒吧的陸七,在門口踢了一塊碎石,而後沖裡面拱鼻一瞪。
我又不是大騙子,還懷疑我!
她轉回身,邁着大步朝租屋方向走去,邊走心裡還邊罵着鐘行。
混蛋!無賴!我看你就沒相信的人!
走進昏黃的巷道,今夜的路燈尤為昏暗閃爍,陸七也不在意,這條路她不知走過多少次了。
“朋友,好久不見啊。”
一道冷沉的男聲響起,前方五米處突然出現一個人影,擋住了她的去路,燈光微弱,她一時看不清這人的模樣。
那人緩緩走向她,卻在她前方一米處停下,嘴邊噙着抹冷笑。這個男人看似二十歲左右,面貌中上,但左額邊有一塊拇指大小的傷疤,神情冷漠,那雙眼睛更是含着股陰戾的勁兒。
“你還活着?”
陸七略有驚詫,她沒想到在這地方竟然還能看到他。
“怎麼?你以為我死定了?”男人雙目含怒,“沒想到我還活着,很吃驚吧?”
“确實驚訝。”陸七毫不示弱的諷笑一聲,“都塌方了,你竟然還能活着出來。”
“因為我還要殺了你啊。”男人的語氣徒然陰狠起來。
陸七故作震恐地瞪大雙眸,随後又好笑地看着他,“方竟南,你别把髒水往我身上潑,還有,你以為我怕你嗎?”
大概一年多前,陸七在路上偶遇方竟南,他身邊還跟着五個同他差不多大,且一樣讨生活的男生。
不知道方竟南當時是從哪兒得知附近山裡有個墓,他便帶着兄弟們學那些倒鬥的進去尋陪葬品,陸七遇上了也有些心動,便對他們露了兩招,方竟南當即答應她一起去。
可進了墓穴,裡面的機關數不勝數,沒有找到财寶不說,反而讓他賠了兄弟。陸七走到半路的時候,也勸過他這裡很危險,現在原路返回還來得及,但他不聽,最後反而将他兄弟的死全部埋怨到她身上。
那墓穴裡多機關,且山巒風化,裡面的石頭都變得堅脆,最後墓穴塌方,她逃出來後看到裡面的方竟南,本想拉一把,可突然倒下的碎石堵住了洞口,她無法隻好在心中默默為他們念一遍往生咒。
“是我沒本事護住他們...”方竟南眼眸閃過悔恨和悲痛。
當日洞口被堵,他額邊被石頭砸中,腦袋昏沉沉,絕望一時蔓延全身,方竟南在洞裡躺了兩天,虛弱至極,可一場大雨卻救了他。山體滑流,一個拳頭大小的洞照射出一縷微光,卻是他的救命路,他挖開洞口奮力爬出才得以撿回一條命。
陸七挑眉輕笑,“還是恭喜你,虎口餘生。”
方竟南緊盯住陸七,神色冷然,“我不想殺你,所以你自己跟我走一趟吧。”
“殺我?你會殺人嗎?”陸七覺得他很可笑,“我為什麼要跟你走?你少惹我,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方竟南有多少本事,她大緻還是知道的,所以才感到好笑。
“陸七,我不想動粗,你最好自己跟我走。”
陸七的嘴角扯開一抹譏諷的笑,“方竟南,你找死...”
腦袋後方突然抵着一個堅硬的東西,她頓時停下翕動的唇,眼珠向側邊一動,心下震驚不已,卻還是努力保持平靜。
“你還有同夥。”陸七冷視方竟南,嘴角微扯,“這麼久不見,本事見長啊。”
“南子,她就是你說的奇人異事?”身後的男人低沉地笑了下,語裡盡是不屑,“一個黃毛丫頭,真有那麼大的本事?”
“那次,我隻是聽說附近山裡有座墓,但她能算出那座墓在哪裡。”方竟南瞟了眼陸七,繼續說:“而且她還看得見鬼,懂驅鬼辟邪之術。”
身後的男人陰冷一笑,“這麼說,她的本事還真不小,對我們的确有用處。”
陸七大腦中迅速分析他們的對話,在知道自己對他們有用後,不免緩聲開口,“這位哥哥,能把我腦袋上的東西拿掉嗎?”
被槍這麼抵着腦袋,再怎麼膽大的心裡多少都有點虛。
後腦的槍動了動,卻又被一道冷聲打斷,“老燈,别被她迷惑了,她既然有這麼大的本事,想必心思也不單純。”
還有人!
“老馬說的對,還是防着點好。”側後又傳來陰冷的嗓音。
陸七的後背不由冒出一陣冷汗,還是一個團夥啊!
“麻子,我知道,隻是手舉的有點酸了。”老燈冷笑兩聲,又将槍往陸七後腦抵了抵。
“哥哥們,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陸七強壓住心底的慌張,唇邊努力牽起一個弧度,“你們這麼多人,用不着防着我一個小女孩吧?”
麻子點燃一根煙,眼底卻噙着股狠辣,“小姑娘抱歉,我們不得不防着你點。”
方竟南掃了眼陸七身後的三人,眼裡隐有警告,“隻要你不反抗,我們不會傷害你。”
陸七狠狠剜了他一眼,不會傷害?敢情這把槍不是抵在你腦袋上!
“你們找我究竟有什麼事?”陸七緊視前方目光逐漸閃躲的方竟南,“你不說,我怎麼幫你?”
“沒什麼事,就是想請你幫忙找下西夜古國的...”
“南子,夠了。”
老馬忽而走過來,他站在陸七旁邊,陸七側眼看去,隻有一個模糊的身影,聽聲音她覺得跟唐祠哥年紀相仿。
其他兩個男人,聲音聽上去要比這個老馬大十來歲,她猜不準,現在也無心推敲。
“西夜古國?”陸七微訝,“它不是早就消失了嗎?”
“所以才需要你幫我們找出來。”麻子也走了過來。
陸七頓時心慌起來,牽強地扯開唇,“大哥,我也不知道這什麼西夜國在哪兒啊?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南子說你懂風水,還會驅鬼。”麻子扔下煙頭,吐了口唾沫,将其狠狠踩滅,“小姑娘,我們正需要你的本事。”
“大哥,他可能跟您傳誤了,我那都是招搖撞騙的,隻有方竟南這種蠢貨才會上當。”陸七讪笑道。
麻子盯向方竟南,當即吓得他的心猛跳,“麻子哥,我沒胡說!”
“我信你,南子。”
陸七的心頓時涼了一大半,她暗咬住下唇,頭腦一陣風暴,着急的想着脫困之法。
“哥哥們,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
還未等回話,她後頸一疼,兩眼頓時昏暗,正好倒在方竟南懷裡。
方竟南接住陸七,驚訝地望着老馬,他沒想到老馬會突然将陸七打暈。
“直接帶走,這裡不便多留。”
“撲哧!”
路燈終于熄滅,陰暗的巷道再無半點影子,地上還殘留着半截被踩得稀爛的煙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