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陸七挑了挑眉。
鄧紫陌擡眼，逐漸陷入回憶。
“三天前的晚上，突然送來了一具屍體，是個男的，出車禍死的，周身骨頭都被碾碎了，隻剩下一張臉還算完好。我接到屍體時，他還睜着眼，看上去死不瞑目，我給他化完妝後，就給他蓋上白布了。但當我收拾好工具再看，白布被掀開了，我開始還以為是風吹的，就又蓋上了。當時我剛走出門，發現眉筆沒拿，準備回去拿，可一轉頭，白布又掀開了，他躺在那兒，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樣，然後我給他蓋上就馬上離開了。”
鄧紫陌咽了口唾沫，不由握緊杯子，“等到第二天，我去的時候，發現白布又被掀開了，一次兩次如果是巧合，那三次該怎麼說！因為那天剛巧他要被火化，我以為火化了就沒什麼事，可是那天晚上，我看到他了！”
她雙眸微顫，手也抖得厲害。
“看到？”
鄧紫陌使勁點頭，“對！我看到他了！就在窗戶上，他臉上還化着我給他化的妝，對着我笑。今天，我又在化妝室裡看到他了，他就是來找我的！”
陸七眉尾一挑，輕語，“你為什麼确定他是來找你的？”
“他、他跟我說話了！”鄧紫陌驚恐地看着陸七，眼裡也多了絲水霧，“他說今晚要帶我走，還說什麼我是他的妻子！可我之前根本不認識他，沒見過他！”
在殡儀館工作這麼久，她也遇到過一些奇怪的事情，但都能應付，可這次，她卻摸不着頭腦，更感驚悚可駭。
“妻子？你在...”
“呼——”
一陣輕風吹過，屋内的燈倏而閃爍起來，“咵啦”一聲，電燈頓時熄滅。
陸七不免皺眉，緊盯大門。
“啪啦！”
杯子被無情地扔在地上，鄧紫陌畏懼地拉着陸七的手，害怕的向四處瞟去，“他、他來找我了！是不是？”
“紫陌...紫陌...我來接你了...”
一道陰森綿長的男聲，輕飄飄地傳進她們耳中，鄧紫陌吓得緊攥住陸七的手臂，震恐地看着大門處突然出現的魅影。
是那個男人，不是那般粉碎血肉模糊的身體，而是他生前的模樣，此刻卻是那般令人毛骨悚然。
鄧紫陌驚怖地看着他，大叫，“你為什麼要跟着我，我跟你根本不認識！别跟着我！”
男鬼慢慢飄向她們，“你難道忘記了嗎？我們是夫妻，我來接你。”
徒然，一道紅光閃現，男鬼霎時害怕地往後躲去。
“你是誰？！”
他緊盯面前的一個女生，陰冷的眼眸多了絲畏怯。
陸七面無表情的盯着他，“為什麼找上她？”
鄧紫陌呆呆地望着旁邊的女孩，她很是驚詫和困惑，但緊繃的心卻不免放松幾許。
“是她自己跟我簽訂婚約的，既然已有婚約，我自然要帶她離開！”男鬼怒視道。
還不等陸七詢問，鄧紫陌便驚疑，“我什麼時候跟你簽訂婚約了？！你别信口開河！”
男鬼依舊躲在遠處不敢上前，他懼怕的瞄了眼陸七，而後對鄧紫陌說：“那日，你替我化妝之時将鮮血滴在我唇上，便是締結婚約。”
鄧紫陌的心一震，她難以置信地看着男鬼，忽而又看向陸七，“我想起來了！那天我削眉筆時不小心劃破手指，當時血可能滴到他身上了。”
陸七沉了沉眉，對男鬼說：“她既是無心之舉，可作廢？”
“已簽婚約，怎能作廢，我今日便要帶她走，你給我讓開！”男鬼眼露兇狠。
“我最讨厭别人威脅我，還是個孤魂野鬼。”陸七冷笑道。
紅光又現，那豔麗靈動的紅花，在黑暗中閃現，男鬼畏懼的向後縮了縮。
鄧紫陌見男鬼懼怕陸七，不由大膽起來，也不再像方才那樣畏縮，“都說了，我是不小心割傷手滴到你身上的，你怎麼還強娶了？！”
而且，還是冥婚！她才不想年紀輕輕就嫁給一個車禍死的男鬼！
男鬼膽怯的瞄了眼陸七，随後對鄧紫陌幽幽地說：“婚約已成，如果你不跟我走，我隻能一直做個孤魂野鬼，沒法投胎。”
一陣無語，鄧紫陌是怎麼都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像平常一樣給屍體化個妝，怎還會遇到這種事！
陸七沉聲道：“你先回去，零點便可去投胎。”
“真的？”男鬼狐疑一瞥。
鄧紫陌也疑惑的觑向陸七，但不說一話。
“騙你又如何？”陸七睥睨道。
男鬼一頓，他驚愕地看着她，卻不敢上前。
“零點去投胎便是。”陸七眼尾勾起一抹冷笑，“我自會給你一個交代。”
聞言，男鬼最後看了她們一眼，便轉身消散離去。
乍然，屋内的燈光恢複，瞬間亮堂起來。
鄧紫陌放松下來，可心中的石頭依然懸着，她望着陸七，滿是驚疑和殘餘的害怕，“你想怎麼給他交代？”
陸七拿起桌上的一把剪刀，剪下鄧紫陌一小株頭發，“用這個。”
“頭發？”鄧紫陌疑道。
半個小時後，鄧紫陌驚疑地看着桌上的一個小紙人，是個女生的樣子。
“這是...”
“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陸七問。
鄧紫陌雖然疑惑，但很快回答，“九五年，二月初四。”
聞言，陸七拿着毛筆在紙人身上寫下生辰，随後又将那株頭發纏在紙人身上。
“大功告成。”
她很少做紙人，所以這紙人看上去還有些五官不對稱，不過不打緊。
鄧紫陌疑惑地望着不大對稱的紙人，猶豫地開口，“這...是我？”
“對，用紙人代替你跟那男鬼成婚。”陸七偏頭看向她，唇角彎起好看的弧度，“難道你想跟那男鬼冥婚，那我倒還棒打鴛鴦了。”
“不不不！”鄧紫陌急忙搖頭，她看到陸七嘴邊的壞笑，才發現自己着了這小丫頭的道，“好啦我的好妹妹，你可别取笑我了。”
陸七将紙人遞給她，“拿去燒了。”
“燒了就行？”鄧紫陌狐疑道。
“你也可以再給他燒點元寶房子，讓你們在陰間有個别墅做婚房。”
鄧紫陌立馬接過，“行行行，我去燒。”
五分鐘後，鄧紫陌便燒好，她重新坐到沙發上，感歎起來，“我在殡儀館也待了差不多一年，這種事還是頭一次遇見。二十四年來，第一朵桃花竟還是個鬼...”
“你以前見過這些東西？”陸七問。
她并不認為鄧紫陌是陰陽眼，這種眼睛怎麼可能随處一個人都有。
“沒有，這是頭一次。”鄧紫陌又說：“做我們這一行的，總會跟這些東西扯上關系，所以也都有個心理準備，但真正看見了，還是很怕。”
陸七不由笑了笑，“你可比我認識的一個人好多了。”
“陸...我叫你小七吧，小七，你能看見這些東西？”鄧紫陌想起方才那男鬼害怕的樣子，又問：“剛才那個鬼好像很怕你，你是做什麼的？”
“專門清理這些髒東西的。”陸七撇過視線看向她，片刻，伸出一隻手，“今天事出緊急，沒找你要定金，壞了規矩，現在補上吧。”
鄧紫陌嘴唇微抽，“要...要錢啊？”
“我就是幹這個的，當然要收錢了。”
“還以為是免費幫忙呢...”鄧紫陌嘀咕道。
陸七張着大大的眼睛，癟着嘴滿是無辜，“姐姐，吃小孩霸王餐可不好。”
“......”
鄧紫陌算是看出來了，面前的這個女孩，根本就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惹人憐愛，人畜無害！
“放心，之後你再遇到這種事，我給你優先。”陸七眨巴着眼睛，模樣甚是可愛。
“那可别了。”
她可不想再遇到這種事了。
舒爾，陸七将一個東西遞給鄧紫陌，“喏，首次贈品。”
鄧紫陌看着手中的三角，是用黃符折疊而成，“有用嗎？”
此話一出，陸七伸手準備拿回，鄧紫陌哪肯，一把攥在手心。
“給我了，就是我的，哪還有要回去的？”
“它隻能護你一次。”陸七湊到她耳旁，眸子閃過一絲狡黠，“有沒有用，下次用用就知道了。”
“......”
陸七擡頭看向牆上的時鐘，已過零點，她起身走向房間，“睡了。”
折騰她一晚上，困死了。
鄧紫陌看着牆上的鐘，發現已過零點，心中緊懸的大石終于落下。
默而，她又偏頭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看着黃符笑了笑。
看着小，鬼靈精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