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箫不再追問,就像個醉酒的人般,思想飄飄揚揚,想到什麼便問什麼。
“師尊,你不讨厭我吧,不讨厭便是喜歡了?”
“師尊,今晚的長壽面味道有點奇怪,但我吃的很開心,以後還想吃,因為是師尊親手給我做的。”
“師尊,你喜歡吃炸荷花嗎,我明年再給你做好不好?”
“師尊,你永遠不會厭棄我的對不對?”
……
“師尊,我的父母還活着嗎?”
容予看着眼前肆意鮮亮的少年,耐心的陪他鬧,句句有回應。
容予回答時的聲音很輕,帶着絲絲安撫的意味:“你知道嗎,超脫生死,究竟涅槃。”
容予對他說:“向死亦是生。”
等恢複記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知道蔔瑞族的靈魂永生不滅,屆時應該會得到些許寬慰的吧。
然而此時此刻,殷箫卻全然誤解了他的意思。
他飲盡杯中酒,怪不得,怪不得呢,原是我父母雙亡,一屆孤子而已,哪還有什麼親人。
殷箫站起身,面上的笑容瞬間落地,殷箫不笑時,有種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清冷。
“我累了,想歇息了,師尊請便。”
容予目送着心事重重的他離開了院子,歎息一聲。
他對旁人情緒的變化十分敏感,更何況殷箫後半程的表現又那麼奇怪,即使不想注意到也難。
他想了許久,卻始終不清楚他情緒變化的起因是什麼。
是渡劫期嗎?但明明是他自己岔開了話題,不需要自己回答了啊?
【系統……】
【宿主說的沒錯,向死亦是生,他以後就明白了】
【哎,我以後别給他喝酒了吧,原本都好好的,結果一喝酒就出事兒。】
這日後,容予也沒空回蒼梧居了,師徒二人自然沒了時間再見面。
直到要啟程前往天下盟的這日,容予才終于看到殷箫的身影。
“阿箫,過來。”
殷箫站在離飛舟不遠處,聞聲擡頭朝他望來。當他看見容予時,眼眸下意識顫了顫,随後徑直走向他。
“師尊。”
容予輕輕為他拂去肩上的褶皺,隻道:“方舟很大,跟着我,莫要亂跑。”
待一切準備妥當,他們也該啟程了。
在鎮宗神獸驺吾的一聲虎嘯後,方舟載着即将參加鍛境大比的弟子們漸漸升起,越飛越高。不一會兒,地面上送行的人們就變得如米粒一般大小了。
容予在房間前停下,殷箫忐忑地拉住容予的衣袖。
“師尊……”
容予指了指右邊的房門道:“這一晝夜的路途你好好休息一下。”
他頓了頓,感受到了衣袖上依舊存在的重量,又道:“别給自己太大壓力,為師永遠不會怪你。”
殷箫終于露出笑來,眉宇間的憂愁瞬間散去,隻這一句,便撫平了他這幾日一直躁動的心。
“好。”
此次大比的帶隊長老是秦有離,容予隻是來蹭個方便的。
此行他必去,畢竟早在十年前他就被指定為這一屆的洞淵長老了。
濯纓宗啟程較早,因而在抵達天下盟時還沒有其他宗派到場,唯有來提前适應場所的數名零零散散的散修。
濯纓宗乃萬宗之首,天下盟必然是不會怠慢。
廣場上早早有盟内的長老候着,一下方舟,秦有離就連忙笑着去同他們寒暄了。
等到容予最後下來時,一旁等候許久的領事直接上前一步來請他離開。
容予看了看殷箫,道:“照顧好自己。”
殷箫點點頭,“師尊放心。”
容予還是有點不放心,将他拉到一邊,再次細細囑咐:“你若是成功進了那煉丹爐,就多拿點兒保命的東西。名次能拿便拿,拿不到也不必強求,知道嗎?”
殷箫應了聲好。
容予繼續朝他說明此行的危險:“聽說上一屆有人出來後連靈根都廢了,閉關調理了好幾年也不幸殒命,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殷箫再次應好,轉而問道:“那我進鍛境前就不能再見到師尊了嗎?”
容予沉吟一陣,“怕是不能了。洞淵長老需避嫌,鍛境開啟當天會跟弟子們一同進去。”
殷箫認真看着他,道:“弟子一定會進大比前二十五名的,不辱師名。”
容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當心些,盡力就好。”
殷箫看着容予漸行漸遠,直到秦翼來尋他時才回過神。